维燕二年,三月初,春暖花开,一路美景。武帝是个急性子的,既然决定迁都,自己领着宫里的一众人,带着长长的车队,在护送的卫军簇拥下,浩浩荡荡出发去了洛阳。
赐给府第的宗族与重要官员都抓紧时间,或结伴,或雇了人,拉着东西,迁了过去。只赐了地皮的中低阶官员,一边请了工匠建房,一边租了房子住,租不到房的,只能搭了临时的帐篷。人工涨价,建材、木料、粮食、工具,也都涨价。一时间,洛阳城里是闹腾腾的。
杨七嫌乎闹腾,决定晚点再过去,让杨蒿随着英王和杨侍郎一行先过去了。杨七把中兴城这边的生意安排好了,又给留守的人员鼓鼓劲,许诺工钱不降,表现好的,过了年还要涨。封长青问她:“东家,洛阳那里的印刷厂这下子可要忙了,我要不要跟过去?”杨七摇摇头。
杨姑母和豆宝儿也是好奇,就问原因:“依依,为什么呀,你们都去洛阳了,长青留在中兴做什么?长青都留下了,我和宝儿也要留在中兴,我们在洛阳的那些产业怎么办?”
杨七小声道:“我觉得新皇这个人不靠谱,他好大喜功,最爱折腾,洛阳都城未必长久。姑母一家还是呆在中兴,看看情况再说,那些产业之前有人管着,现在维持现状就好。等洛阳安定下来,我也不会长呆的,会慢慢往南方迁移。预计在洛阳干几年,就把生意重心迁往益州,在益州干几年,再迁往南粤。到以后干不动了,就把生意交给有缘人,我要上不舍岛养老。平常喝喝茶,吃吃热带水果,养养珍珠,钓钓鱼,种些药草。”
杨姑母点了点杨七的额头,这是个鬼灵精的。打算的倒是好,年轻时赚够了钱,老到找一处人迹罕至的海岛,过些简单自在的生活。宝儿问:“七表妹,你不打算成亲吗?到老了没人陪,自己一个人多闷呢。”
杨七笑笑,这世上,哪有尽如人意的。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想好的事,到时候就起了新变化也不一定。
杨七问封长青:“听说前些日子,你叔父家的人找到都城来闹腾了?你兄妹没吃亏吧。”
封长青答:“是啊,长青印刷厂的书籍卖遍了大燕,每本书的后面印着我的大名,封家的人就看到了。找人打听了一番,确定是我,来中兴寻到厂里,大闹一场,想要些好处。今时不同往日,我让厂里的保安把他们揍了一顿。又去长安县衙告他们,夺人产业,还无故发卖良家女子,县里便把叔父夫妇判决了流放漠北十年,并罚金五百贯。”
豆宝儿听了这话,不高兴地道:“封家的那些人都太不是东西了,昧下夫君家的家产就算了,还要把人家的孩子卖掉。做下这许多缺德事,还敢找上门来,想打抽丰。这下子作死了,漠北环境恶劣,十年风沙,可难过了。”
封长青摸摸豆宝儿的头,对她笑笑。宝儿有点不好意思,小脸红红的,悄悄地拉着夫君的手。
杨七吃了一嘴狗粮,心里翻了个白眼。对封长青夫妇道:“红姑年龄也不小了,要是有合适的对象,可以嫁了。”说着掏出来红姑的卖身契,与自己写好的放奴契。
封长红收起文书才道:“小姐,目前还没碰到合适的,我不想嫁人呢。”
杨七想了想:“我看李大秀挺好的,长得称头,人能干,既识字又会算盘,家里人又简单。这些年跟着我干得不错,手里攒了不少钱。”
封长红一听就乐了:“小姐,您是太忙了,啥也不知道。人家李大秀认了姜厨娘当干妈,经干妈同意,跟黄小草早好上了。说等攒够赎身的钱,就成亲。”
杨七听了直想笑,马上跟封长红道:“行啊,姜厨娘、李大秀、黄小草,这几个人也跟我这些年了。我开个恩,把他们三个人的身契赏了。让他们赶紧成亲,李大秀快三十了,再晚些,要孩子就费劲了。”
封长青问:“红姑,七小姐要去洛阳了,你是跟着去,还是留在中兴?”
杨七道:“封先生,我看红姑还是跟着我去洛阳吧。平日你工作忙,接触的人少,红姑跟着我能见世面,碰到合适的人也能成个家。”
封长红点点头,愿意跟着杨七去洛阳。
杨七亲自问了李大秀的情况,李大秀手里有一笔钱,给三人赎身应该是够了。就是还有些犹豫,赎身后,放了身契,还能不能干原来的工作。杨七当然愿意留下这些老员工,马上就跟三人保证,赎身钱就不要了,当是给新人的礼金。只要能干,愿意跟着干,自然是留下来。工钱也要比原来涨上一倍。三个人听了非常高兴,杨七临行前,还喝了一顿喜酒。
到了三月底,天气热起来了。各地举子去洛阳参加四月中旬的考试,杨家和陈家在洛阳的生意迎来一场高潮,每天钱赚得哗拉拉的,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到了四月底,杨七带着一行人,慢悠悠地踏上去洛阳的路。也没什么事情要赶,一边游玩,一边赶路。
忽然看到路边停了几辆大车,一些仆婢打扮的人都围着一辆豪华马车,面上表情十分焦急。杨七停住马车,封长红下了马,到前面打探了一下,走到杨七车旁小声禀告:“小姐,前面是宇文太师府里的车队,车里是宇文家长媳徐少夫人,徐夫人突然发病,眼看快不行了。咱们管是不管呢?”
杨七想了一下,掀开车帘,下了车。看了一眼后面的车,小声吩咐红姑:“去叫宛姑姑,前去看看,能救则救。宇文太师跟大姐夫家有亲,跟大伯父他们也是同殿为臣。他们家的徐少夫人病了,既碰见,总要看看。”
红姑领着孙小宛和几个女医,走近徐夫人车前。红姑对一个管事妈妈道:“我们主人是宾州郡公杨家的小姐,随身带有通善妇幼医馆的女医,听说太师府的徐夫人发病,可需要女医看看。”
管事妈妈愣了一下,看向徐夫人身边的徐妈妈,徐妈妈大喜,连忙谢过。有人反对,说还是赶紧上路,到洛阳再请名医。徐妈妈怒道:“这里离洛阳还有近两百里,再快也要两天才能到。夫人眼看是不行了,要赶到洛阳城,肯定耽误了。中兴城通善医馆天下闻名,能碰到她们,是夫人的运气。谁要再敢阻拦,就是谋害夫人。”
孙小宛与两个女医进了马车,给徐夫人诊断。很明显是中毒症状,孙小宛用手势示意,让两个女医先给徐夫人催吐,清洗过,又喂了解毒药。用银针刺穴,让徐夫人恢复一些阳气。过了一会儿,徐夫人醒了。她面色青灰,气息奄奄。
一个女医道:“这位夫人,您是中了毒。我们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毒,看症状与脉向,判断毒性与砒霜相近,就用了石绿与常用解毒药物。您现在醒了,说明药是有效的。但是不保证,是不是解毒彻底。您要是有什么话,就跟家里人交待一下吧。”
徐夫人闭上眼,两颗泪珠滚落下来。挣扎着对徐妈妈交待:“前些时日,我儿子跟我说,他祖父和父亲密谋要害我,给杨家七小姐腾位置,他无意中听到了。我一直不敢相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今早上,我喝了郑婆子端来的鸡汤,一会儿就觉得胃里发热、恶心。现在女医判断我中了毒,你让人把郑婆子扣下来,秘密押送到徐家。徐家惹不起太师家,不要为我讨公道。留下这个把柄,到了关键时刻,能落井下石坑宇文家时再用。”
徐妈妈流泪点头,徐夫人又对三位女医道:“通善医馆的东家是杨七小姐吧,虽然你们救了我,我不承她这个情。我儿子偷听到了,家舅与夫君想把我弄死,腾出大少夫人的位置,好求娶杨七小姐。因为,杨七小姐有钱,有能力,比我更能带给太师府利益。我原是不信的,现在看,那两个混蛋是真要我的命呢。我要是死了,杨七进了宇文府,务必要善待我的儿子,不然,我诅咒杨七一辈子也生不出儿子来。”
三位女医面面相觑,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给徐妈妈留下解毒药丸,让她按一天两次,间隔三个时辰给徐夫人服用。三位女医一边腹诽一边告辞,徐夫人定然是中毒太深,脑子混乱了。徐妈妈连忙道谢,一边递过来两把银豆子。三位女医冷笑着拒绝了,让他们好自为之。
杨七听了女医传过来的话,脸色非常不好,这都是什么事呀。宇文太师这个人不熟悉,不好评说,反正杨七对这人印象不好。李圭曾给她传过密信,交流情报。两人知道先皇遇害的实情,恐怕与这位太师有脱不开的关系。广平公主遇害,也是新皇让太师下的手。要是徐少夫人的事也是太师父子动的手,这是有多狠的心呢。你们自己家算计媳妇,干嘛要把我杨七连累进去。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能到这样的豺狼之家去。
杨七气冲冲地到了徐少夫人车前:“徐少夫人,你命不好,碰上了豺狼之家,却与我无关。我救了你,你不承情便算了,莫胡乱攀咬。我要是你,不会放过狠心的夫君。你徐家势弱,干不过宇文家,估计也不能为你出这口气。如今,你只有拼着一命,去告御状了。皇帝能不能为你做主不要紧,至少让他知道,宇文父子是什么东西,以后堤防着这种狼心狗肺的臣子。”
徐夫人沉默半日,隔着车帘问:“我是不是没救了?我要是去告天状,我的儿子会不会受牵连?”
杨七答:“你身体本就不好,中了热性巨毒,即使这次解了毒,也伤了根本,寿恐不长。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儿子都有了,就这样你的丈夫都没有顾忌你,是个心狠的。宇文家要攀高枝,自然对以后的新妇高看一眼,新妇终会有自己的孩子,你的儿子占着嫡长的名头,你还指望后娘会善待你的儿子吗?要是你儿子死得不明不白,我可不觉得意外。”
徐夫人咳嗽了几声,大声道:“好,我用这条贱命,去给儿子搏一条路。”
杨七道:“你出一笔钱给我,我让人写一出话本子,就以这件事为内容,略改一下真名就是了。到时候,我让人各地散播。让人们明白你的冤枉,唾骂太师父子的恶毒。你写好陈情信,先寄送各御史家,自己先隐藏起来。如果一直没有消息,就告御状去吧。总之,事情闹得越大,皇帝就会厌烦宇文父子,你的儿子也会相对安全些。”
徐少夫人冷笑:“我们萍水相逢,没什么交情,你做什么要给我出这个主意?我家夫君长得好,又文武双全的,你真不动心吗?我若是这么做了,肯定难逃一死,我的儿子也会被家人厌弃。”
杨七叹口气:“男人长得好,文武双全有什么用?他为了攀莫须有的高枝,竟要毒死你了。男人要有正气,对你好才行。我为你出主意,是因为我也看不惯宇文家的男人,竟敢算计我。你且看着,我以后有机会了,定要落井下石的。”说完,就要走了。
徐少夫人喊:“等等,写话本的钱我出,我要是死了,也是想让这件事大白于天下的。”说着让徐妈妈把她的首饰盒子递过来,里面是一些贵重的首饰,和十个金锭子。
杨七冷笑:“只要这话本子面世,你也是活不成的。宇文太师什么人,不用我说,你比我更清楚。”
徐少夫人叹气:“不管话本子面世不面世,我都是活不成的。我会写陈情信给各个御史府,让他们代为转呈皇上。如果皇上召见我,我就当面陈述冤情。如果皇上想为太师遮掩,我也没有办法。”
杨七道:“御史也不是真的都仗义直言的,你写信可以,自己的行踪只能告诉靠谱的人,我看陈御史人挺正直的,老人家一向看不上宇文太师,你试试吧。”说完,把太师府的仆婢都扣留下来,一通审查,凡是徐夫人心腹的留下来伺候徐夫人。其他的让人秘密押送到最近的燕兴邸,先关押些时候。
徐夫人见了,嘴角泛起苦笑:“徐妈妈,怪不得夫君想娶杨七小姐。你看见没有,杨七小姐是比我高明,做事缜密。”
徐妈妈道:“小姐命苦啊,竟然遇上了这样的人家。当初,太师被父亲嫌弃,逐出家门。闹腾半生,宇文华也就是跟了秦王殿下,才得了六品的武官。向咱们徐家求亲时,他们家还是个低等官宦人家,老大人还嫌他们家门风不好,家产不足呢。现在发迹了,就要毒杀妻子,什么东西。”
徐夫人道:“毒杀儿媳算什么,先帝和五公主也是死的不明不白,这里面有太师的手笔。我算个什么东西,他们还会手下留情嘛。”徐妈妈赶忙捂住徐夫人的嘴,示意她别乱说。你告状归告状,只诉说自己的委屈,保住少主人就是,可不能牵扯别的事。
洛阳城,太师府里。宇文太师有些心神不宁,宇文诚急得团团转。太师道:“诚儿,你能不能别在我眼着晃,转得我心烦意乱。”
宇文诚头上见汗:“徐氏在来洛阳的路上失踪了,这可太奇怪了。毕竟是七八辆马车,五六十人马跟随,怎么会找不到影儿呢?”
太师道:“是咱们派的人没得手吗?你马上派几个死士去一趟代郡徐家,探查一下徐氏一行是不是回了徐家。”
宇文诚道:“这代郡可太远了,就是快马去,来回也要十天有余。徐氏应该不会回代郡,她失踪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匪徒劫持了,一种是自己发现些什么,找地方藏了。要是前者还好,正好死无对证。要是自己藏了,必然是发现咱们要对她下手,觉得不安全。”
太师道:“没事,徐氏一介无能妇人,还能翻天去。你先去报官,说徐氏在洛阳半途中失踪,请求官府派人寻找营救。你暗中指示咱们隐在官军里的人,见到人就把徐氏射杀。”
徐氏的儿子叫宇文世金,今年十三岁,是个聪明俊秀的。他看母亲久久没到洛阳,心焦不已,读书读不下去了,到花园里散步。一个有些面熟的小丫环走到了宇文世金的身边,给他行了个礼。左右看了一下,对宇文世金眨两下眼,趁着两人错身之际,把两页折叠好的纸塞进宇文世金手里。
宇文世金回了屋子,才看了内容。是他母亲亲笔写的信,把事情跟他说了。嘱咐他,一定要学会蛰伏,装成什么也不知道。好好地上学,好好地练武,以后长大了,有机会报仇再说,没有机会就算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宇文世金看着,眼泪流下来,心中充满了怨恨,也有很多无可奈何。
御史们都收到了徐氏的陈情书,有的人惧怕宇文家的势力,有的人冷眼旁观,选择把陈情书隐匿下来,静待事态发展。有几个人跟宇文家不对付,把徐氏的陈情书递到御前,等着皇帝收拾宇文家。
武帝看了大怒,在大殿上把宇文父子一顿大骂。太师向前启奏:“陛下息怒,徐氏所言是虚。臣做事您是知道的,一向缜密,真要毒杀她,她能跑得了吗?凡事要讲证据,一要人证,二要物证。人证是一名下人,她的证词不能采信。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人或贪利,或惧怕主人,说的话就不准。那毒药又不能证明是臣的东西,臣不通医,又无处买。人证、物证都无法核实,臣不能认罪。”
皇帝听了松了一口气,他刚登基,又刚迁都,一切还不稳定。这宇文父子为他顺利登基出了不少力,他也不希望他们因为这件事倒了。就命人宣召徐氏,其中一名陈御史知道徐氏的下落,着人去唤徐氏。
徐氏打扮一新,进了正极殿。对皇帝行了大礼,皇帝看着跪在阶下的徐氏,威严地训斥:“徐氏,你的陈情书朕收到了。经过核查,所陈内容纯属子虚乌有。凡事需要人证、物证,你提供的人证是一名下人,下人没有人身自由,受主人管制。或贪利,或惧怕主人威严,所说证词不能采信。你又不能提供物证,也不能证明毒药是宇文父子提供。甚至,我看你现在能走能说,没看出中毒症状。按律法,诬告是重罪,朕念你一介妇人,身体不好,兴许脑子糊涂了。诬告的又是自己的家舅和丈夫,自己家的事,朕就让你回家,自家人商量解决吧。”
徐氏惨然一笑:“臣妇知道,宇文太师父子是朝廷重臣,轻易撼动不得。现在找出人证、物证,陛下也不信。臣妇要是深究,也是平白连累更多的人,甚至连臣妇自己也要搭进去了。如今,陛下让臣妇回太师府去,恐怕也是一死,还是死得不明不白。陛下,您是天下人之父,臣妇也是您的子民。臣妇不惧一死,请善待我的幼子宇文世金,让他能长大成人,为国家做点贡献。”
徐氏说完,一头撞向正极殿的一颗大龙柱,众人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徐氏撞得头破血流,瘫倒在地,嘶声怒吼:“宇文诚,你好狠毒!”虽用了很大劲,也是强弩之末,吼了两声,就没了气息。
朝上众臣皆惊,人性皆以死者为大。徐氏撞柱惨死,人人心里震撼,看宇文太师父子的眼色都不一样了。这是怎样恶毒的人呢,尤其是宇文诚,一日夫妻百日恩,又生了聪明俊秀的儿子,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燕武帝又惊又气,大殿之上,众目睽睽,妇人当场撞柱而亡。这不是给他脸上抹黑嘛,显得他是个昏君,包庇凶犯,不能主持公道。眼下人都死了,自己还能怎么着。想到这里,狠狠地瞪了宇文太师父子一眼。
宇文太师这会倒不着急了,人死了,死无对证。
太师在圣前施了一礼道:“臣家的妇人畏罪自尽,惊扰陛下了。臣会让人把臣媳拉回府里,好生安葬的。徐氏是我家媳妇,自来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也差,时常疑神疑鬼的。她来洛阳途中,想是生了急病,就误以为是有人要害她,精神过于紧张,有些疯癫了。”
燕武帝指着太师的鼻子骂:“你连自己家儿媳妇都管不好,让她血溅大殿,给朕脸上抹黑,还做什么太师呢。贬为太仆少卿,罚俸一年。宇文诚同罪,去大燕突厥边境的朔州当郡守,为大燕镇守边城。”
太师黑着脸,谢了恩。让人用白绢把徐氏的尸体裹了,抬回府里。
府里人各有心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理徐氏的后事。宇文世金跪在宇文太师面前,低垂眼皮道:“不管母亲是不是疯癫,皇上都没有追究了,家里也不能亏待于她。自然要以宇文氏长媳的身份下葬,她的嫁妆全部交孙儿继承。母亲后事办结,孙儿去余杭书院读书。”
宇文诚皱眉:“你小孩子一个,懂什么,听家里安排就是了。”
宇文世金道:“母亲血溅大殿,皇帝对祖父和父亲心里有了成见。要是再亏待我母亲的后事,众臣更要说宇文家刻薄了。父亲以后再娶,谁还肯把好女子嫁到咱们家呢?母亲出身代郡徐氏,虽不是勋贵世族,也是地方有头脸的人家。她的嫁妆,族里都是有文书的,早晚要给我这个独子。何不早给,省得将来继母入府,再纠结先妇财产就不好了。孩儿去余杭就读,也是避开洛阳城的纷乱。祖父和父亲不会想让我和母亲一般,也去御史门前长跪求救吧。”
宇文太师的母亲,于老夫人匆匆赶来,刚好听到重孙这番话。眼里含泪,扶起宇文世金。对眼前宇文太师骂:“宇文华,你这个不是物的东西。你可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什么赶你出门,就是看透了你的为人。这些年,你混得不错,更要胡作非为了。徐氏的事,皇上不追究,就是给宇文家和太师府面子呢。痛快的,把徐氏厚葬了,她的嫁妆交给世金。世金也不用去余杭那么远,就去太祖父府上住,太祖母疼你。”
宇文世金跪在太祖母面前,抱着她的大腿泣不成声。在座诸位也不敢再吱声,只能依着太夫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