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城道院院长敲钟求援的心思并不难猜,姜望转念便能想明白。他并未动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整个望江城域,都没有会令他畏缩的对手,而他只不过拿了一门区区乙等上品的道术。庄国总不可能为这样一门道术,从庄都调集强者过来追杀他。朽木决对他构建的战斗体系非常重要,对其他人来说,则未必能算什么。这钟声反而让他心里静了一静,暂时离开了姜魇的“嘈杂”。行走在望江城的街道上,长夜中并无其他行人。但姜望却有了一种久违的感受。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行走在庄国的城市里。当初那个少年,毅然决然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国度……那时的心情,此时的心情。彼此交织,汇聚成一种复杂的感受。走过一条长街,姜望忽然抬头——在望江城被惊动的夜空里,他看到了一个“熟人”。…………林正仁难得回一次望江城,整个望江城林家,对他现在也根本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他很早就说,望江城林家的产业对他来说不值一提,那并不是吹嘘,而是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他从来就知道,他是什么实力,他能走到哪里。现如今,整个国道院,最风光无限的,当然是祝唯我。在此之下,便是所谓国院六杰。他林正仁就身在其中。祝唯我是独一档的天才。他早就认识到祝唯我的强大,但的确没有想到,其人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成就神通内府。为庄国年轻一辈第一。说起来枫林城那个鬼地方,倒是的确出人才。那个不知从哪里学到道剑之术的黎剑秋,亦成了国院六杰之一,排名只比他差了一位。当初三城论道的时候,他作为论道魁首,眼中也只放得下一个祝唯我,哪知道黎剑秋是谁!没想到现在却要与其并列。有教习曾说,枫林城域一域死尽,所有的运势都积聚到了幸存者的身上,负一城之运,担一城之命,所以才有了祝唯我的一飞冲天。他本人是不信的,祝唯我的强大有迹可循。其人刚入腾龙就敢追杀吞心人魔,一人一枪敢闯不赎城,这样的强者何须什么运势?本身即可成势。但不相信不妨碍他暗中助长这种声音的蔓延。让更多人认为祝唯我是躺在枫林城的尸堆里起势,要比让人们坚定祝唯我是庄国不世出的绝顶天骄好得多。至少在前一个范畴里,他林正仁还有竞争的机会。无论祝唯我有多强大,多么耀眼,他林正仁从来也不觉得自己赶不上去。道途漫漫,不走到最后一步,谁能断言谁可以走得更远?他需要资源,需要更多的资源。如今他为腾龙巅峰,祝唯我是神通内府,各自资源都还足够。等他们成就外楼,冲击神临的时候呢?资源不足的时候,必然有所取舍。他绝不肯成为被“舍”的那个人。如今庄国好大一片基业,一切欣欣向荣,要想在未来的庄国里占据一个好位置,目光就不能仅仅局限于现在所谓的国院六杰。事实上他从头到尾,目光对准的都是祝唯我。这次回望江城,也是因为祝唯我。因为庄国的迅速强大,与周边势力之间的利益划分自然也要重新分配。比如前一段时间,雍国、庄国、洛国,三个国家就在不赎城,与罪君凰今默一起,进行了四方会谈。各国代表不是国相就是大将军,可见规格之高。大人物参与谈判,自己不能轻动,年轻一辈的切磋,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无论什么程度的交锋,不赎城都是不参与的。令庄国举国沸腾的是,在这次四方会谈中,祝唯我力压其它两国。听说甚至不是一对一的切磋,而是祝唯我直接一打二,将雍洛两国的天才一起打服!因而这次祝唯我回国道院,声势格外浩大,全院师生迎出院门外。林正仁实在不愿意在国道院感受那种氛围,怕自己的道心受到压制,万一耽误了腾龙境的圆满,那就更糟糕了。因而随便找了个理由,暂时回望江城避一避。没想到回家才住了没多久,就又出事,望江城道院钟鸣九响!林正仁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的运势了。他从来惜身,不愿冒险,但所有人都知道此刻他身在望江城,城道院出事,他不能不去。他从望江城道院走出来,关键时候必须要展现承担。不过去是一定要去,怎么去,却还可以再斟酌。林正仁控制着速度,在确定城主和执司都已经赶到,并且形势稳定之后,才加速赶至。他赶至道院的时候,傅抱松正送城主和执司离开,院长已经回去静室闭门,并不在场。“傅师弟,发生什么事情?”林正仁飞过去问,表情关切:“院长没事吧?”他与傅抱松的确发生过矛盾,三城论道上他甚至踩过傅抱松的脸。但这并不妨碍他表现出亲切。因为当时那件事,他是为了整个望江城道院的“大局”。“有歹入夜闯道院,强取了一门秘术离开。”傅抱松摇摇头:“老师没事。”他很不喜欢林正仁,但院长以受伤的名义闭门调养,减少麻烦,他就需要站出来代表城道院。他知道林正仁一直对院长不传他朽木决心存芥蒂,因而含糊了秘术的名字。林正仁也不以为意,城道院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秘术?曾经耿耿于怀的朽木决,现在也早不看在眼里。国道院里那些秘术,才有资格叫做秘术!“城主怎么说?”他问。“通缉歹人,加派人手巡逻。但应该不会有什么用。”“这是老成之举。”林正仁点点头。又往道院里看了一眼,终究没有进去看看老院长的想法。“没事就好。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候。我追出去查查看,或许还能找到什么痕迹。”他随口敷衍了一句,便转身离开。至于嘴上说的帮老院长出头,去参与追缉歹人……开玩笑,这种回报极低、风险极大的事情,他沾都不会沾一下。无惊无险,白跑一趟。林正仁随意在望江城里飞了两圈做个样子,便径自飞回处于城东的林氏族地。如今的林氏,族长依然是他爷爷,未来族长则是他弟弟林正礼。他从未把这处基业放在眼里,在国道院站稳脚跟后,要争要抢的,都是另一个层面的资源。当然,在林家,他的地位更是超然。以前林正礼起了性子,偶尔还敢跟他顶几句嘴,现在早已服服帖帖,不知有多敬爱。没有惊动守夜的族兵,他直接飞回自己院中。今夜城道院发生的事情,并未在他心中引起什么波澜。他只是对这些无关的事情有些厌烦了。诸事皆烦。何时才能追上祝唯我?林正仁在院中立了一阵,很快就调整好心绪,迈步往屋里走去。“你刚才在追缉我?”一个声音,几乎是贴在他身后响起。林正仁悚然一惊,全身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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