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临江帝宫中内殿里金碧辉煌,至尊龙台长达十丈,瑟篌鼓乐声远远传来,奢华迷离至极。华灯初上,灯火如昼,丝竹鼓乐萦绕耳畔,宫娥舞伎穿梭来去,献酒于前。金色行宫大殿,龙台南端有张雕龙嵌金银的卧椅,自然是杨广的龙座。台上,大隋皇帝杨广此时正与身边坐满了美丽的妃嫔姬娥寻欢作乐,身边的美女妃嫔少数也有三四十人,众星拱月般围着高踞龙座,正忙于吃妃子手上的水果美酒。台下,众人跪伏地上,恭迎这昏君的圣驾。杨广单手支腮侧身半躺卧椅时,眼睛微眯,众妃嫔亦团团围着他坐好,众人这才高呼万岁。“今日,爱卿们又有何要事?”杨广看都不看堂下众臣,自顾自叹了一口气道:“朕知外面有很多人想争夺朕的皇位,唉!朕的大好头颅,谁当取之?”堂下众人无不愕然,为何圣上竟作此不祥说话。杨广右边的萧妃娇笑道:“圣上莫说胡话,有些人总爱把那些乌合之众夸大,圣上勿要相信。”虞世基闻言点头连连,站出来得意邀功道:“当今天下太平,诸贼平叛已定,一切不利消息皆是谣言,臣早已吩咐宫内,不信谣,不传谣。若贼势真的那么庞大,各路传信信使早在路上给人杀了,怎能到得江都来,故臣已替圣上把那些谎报军情的斥候和信使赶走了。”“唔,虞爱卿真棒,有你这样的肱骨之臣,朕心甚慰。”杨广听言,脸上先是一愣一惊,然后才半闭着眼睛深意笑道。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底下群臣听得摇头叹息,真个有这样的皇帝,就有这种奸臣,若非杨广不肯面对现实,怎会信虞世基这种睁眼谎言。杨广的声音传过来,接着询问道:“外面盗贼情况如何,斐大夫给朕如实报告。”天子近臣的斐蕴不慌不忙,躬身道:“圣上明鉴,盗贼正日渐减少。”杨广一听精神来了,坐直龙躯,大喜道:“少了多少?”斐蕴胡诌道:“只有以前的十分一。”杨广舒了一口气,又像想起什么的道:“信使元善说唐国公李渊在太原作反,可有此事?”斐蕴吓了一跳,跪倒地上道:“现在外面常有人故意造谣生事,待微臣调查清楚,再禀告圣上。”“那好,爱卿可还有何奏,否则退朝吧。”杨广不耐烦说道。“圣上,臣有事奏。”虞世基与斐蕴互观一眼,毅然决然双双出众,从怀中取出一本账簿,在杨广疑惑的眼神中躬身一拜,语气高昂忠心道:“回禀圣上,臣等已经掌握了宇文家族的确实凭证,宇文化及这些年来党结营私,私购大量兵械,其不轨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望圣上明鉴。”“是吗?账簿拿给朕瞧瞧。”杨广听言那只手停了下来,眼神变得威严慎重,君王之气压迫的朝臣喘不过气来。帐薄由内监官双手捧着,小跑走上台阶,承上给皇帝。杨广草草看了以后,脸色骤然冰冷,怒将账簿扔到案几上,勃然愤怒说道:“好一个宇文化及,他人呢?”“宇文化及在此!”一声高亢冷哼突然从殿门处响起,门官这时才懂得高唱道:“右屯卫将军偕少监进谒圣上。”众臣吓了一跳,往声音来处望去,赫然惊见宇文化及一身武服大步走进来,气势凌厉迫人,一双冲天剑目威压深重不怒自威,其旁边还跟着不少黑袍面具人,气息渊停岳峙,薄威冥冥。在他们身后是乌泱泱的带刀士兵,又拈弓搭箭,过数百,带刀持兵入殿,来者不善。独孤盛立刻移往杨广座前,而护守在龙座两侧和后面的近卫都紧张起来,独孤盛则和数十近卫拥出来,挡在杨广身前。斐蕴和虞世基吓得泪水都干了,连爬带滚躲到独孤盛身后。顷刻之间,惨叫声起,只见守门的近卫东仆西倒,鲜血四溅,一群人冲了进来,带头的是几名身穿将军衣甲的大汉,与宇文化及兄弟会合一处,占了大殿近门处一半空间,群妃登时花容失色,纷纷往后面躲去。众位大臣连忙换了脸色,同时心叫不妙。独孤盛、斐蕴和虞世基等三人则立时脸无人色,他们早有布置,若宇文化及等任何人入宫,必须先得他们许可,现在他来到跟前他们才知道,形势不妙,可以得见。“宇文化及,你这是何意?!”“大胆,莫非你想造反不成?”“来人护驾!”朝堂众臣早已忙乱成一锅粥,唯有皇帝杨广气定神闲,无视此时剑拔弩张之局,目光犀利如刀,双眸中射出惊异的光芒,冷声道:“宇文爱卿你这是什么意思?”宇文化及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目光首次落在杨广身上,闪过森寒的杀机,淡淡道:“苦圣上被蒙蔽久矣!臣愿在此给圣上分析天下大势。从前杜伏威在山东长白,现在他已到了历阳;李密以前仅有瓦岗一地,现在归降双龙帮已成火候,天宝大将军朱友珪占荥阳和洛阳。李子通从前算得什么,现在却聚众江都之北,随时南下。圣上之所以全无所闻,皆因被奸臣环绕,四方告变,却不代为奏闻,贼数实多,却被肆意诳减。圣上既闻贼少,发兵不多,众寡悬殊,贼党其势日盛,甚而唐国公李渊作反之事,这些事情天下皆闻,唯独圣上给蒙在鼓里。”振聋发聩的话语落下,虞世基亦扑倒地上,哭道:“圣上勿听信馋言,想造反的人就是他。”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不屑的冷笑,看得独孤盛和大内总管韦怜香的心直沉下去,知晓宇文化及如此猖獗高调,想必是已控制了大局,“好好好。”这时连杨广语气和脸色都已冰寒刺骨,怒喝道:“左右来人!给朕把这群乱臣贼子拿下。”平日里他一唤,立时就会出现一个个披坚执锐的禁卫军,听候差遣,但此时此刻,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杨广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再次厉喝道:“人来!司马德戡!你这狗东西跑哪去了?”这司马德戡正是禁军统领。“嘿嘿嘿,圣上,臣在这呢。”终于在杨广怒吼几声后,答复的阴阳怪气声音却是从宇文化及这边响起,面具摘下,露出一张沧桑风霜人脸,正是千呼万唤的司马德戡。司马德戡此时的举动,已然表明了立场。骁果军叛乱了!杨广脸色阴沉似水。独孤盛大喝道:“司马德戡,你想作反吗?还不放下兵器?”宇文化及身边的司马德戡竟笑起来道:“将士思归,特请无道昏君下台。”杨广长身站起来,戟指怒点诸位反贼,喝道:“朕自问待你们一向不薄,为何今天竟来逼朕做不情愿的事。”宇文化及冷哼道:“圣上有十大罪!圣上遗弃宗庙,巡幸不息,外勤征伐,内极奢淫,使丁壮尽于矢刃,老弱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更复专任奸谀,饰非拒谏,臣斗胆请无道昏君上路!”“朕……朕……是有负于民。”杨广怔了怔,旋即长身而起,展开双臂,其双目凛冽,发出一阵阵威严霸气长笑,气势犹如惊人猛虎威震当场,他怒咆道:“你在放屁!可朕在其他方面没有错,错的是世家门阀,错的是佛道两宗,错的都是他们,高高在上却不知民间疾苦,冷眼悲悯天人无动于衷,你和他们这群方外之人又为百姓做过什么?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尔等皆是国之硕鼠,蛀虫恶蛆!哈哈哈,朕在位时,八方来朝,外御异族,朕开运河,征高丽、兴科举,哪一样不是明君所为,朕才是千古名君!万古圣皇!”宇文化及被杨广意气风发的气势所迫,英明神武气概所摄,一时间心神短暂失守,这还是他当初嘲笑的那个昏庸皇帝吗?随即他顿了顿心神,眉目威严如重岳道:“冥顽不灵,要怪就怪,你把兵权逐渐划给了朱友珪,还一直野心勃勃的想削弱我们世家的权柄,所以你不死谁死?”杨广眉目色变,按着腰间长剑,威严怒斥道:“真的反了,谁是指使者?”宇文智及“锵”的拔出虎啸神刀,横刀指向自己的君主,大喝道:“普天同怨,何须人指使。”杨广当即生出无边无际的怒火,胸口起伏不定,厉叱道:“左右来人,将这狗东西拖下去五马分尸!给朕将他们全杀了!”宫殿现场立刻一片混乱。宇文化及带来的刀斧手和弓箭手,直接像提坝崩决一样屠杀起了皇帝身边的近卫和高手。“诸君,随某一同保护圣上!”独孤盛怒目圆瞪,高举宝剑,当先亲领大军和来势汹汹的贼人兵马冲杀在一块。满场鲜血呼号!那是战鼓轰隆声、铁蹄踏地声、盔甲铿锵声、刀兵碰撞声、喊杀惨叫声……种种杀伐之声,自临江宫内外隐隐传来,并以惊人的速度不断的蔓延江都。独孤盛对上一位黑衣面具的和尚,被打的连连吐血,险象环生。大内宗师韦怜香对上了宇文家主宇文伤,两个人都是宗师巅峰的高手,各种真气互镖飞轰,乱影暴攻,一时间将遇良才,难分高下。杨广身边其他的高手全被宇文化及带来的人挡住了。宇文化及一步一步的走向杨广,语气森然:“可惜了,独孤家族大本营在长安,靠山王在洛阳,天宝大将军一向神隐,昏君,你身边已无人矣!”宇文化及掣出虎啸神刀,纵身飞跃,猛地劈向杨广。“朕就算如此,也是一国之君!就算是死也要为后世削弱权贵!”杨广长身掠起,神色凛然,双眼犹如惊人电芒闪射,身上隐约冒出一条金色的真龙之气,气血沸腾,抡起一拳暴力轰出“不装了,朕的武力一直不低,就算是舍去此身,也要拼尽全力拉爱卿垫背!”在众人瞠目惊讶的目光下,杨广居然一拳轰飞了宇文化及的神刀,宇文化及眼神惊恐连退几步,没想到杨广居然隐藏的这么深,这一身实力至少先天巅峰了。在功法上更是比他的玄冰劲更强一筹。“爱卿,你比起朱友珪差太多了,至少他比你有耐心,更懂得蛰伏,而你实在太不懂朕了。”杨广叹息的笑了笑,粗暴扯掉一袭龙袍,露出雄壮健硕胸膛,负手缓步下台。龙威镇四方!一众杀手呼吸不禁一促!这就是昏君杨广?!那个统治天下的男人目光冷霜,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严厉地扫视宇文化及带来的一众高手,皇威浩荡道:“你们都是哪一方的人?竟然敢举屠龙刀,难道还要藏头露尾不成?”一众杀手沉默。其中一个血衣独眼面具的汉子,狰狞一笑:“将死之徒,何须废话?某这就送尔下地狱!”抬启一剑划破长空,剑气三尺,剑罡狂裂,爆发出无穷的剑气织网,笼罩而下!“弈剑术?原来是高句丽的杀手,宇文化及好胆!你居然敢勾结外族,你可真是出息了!”杨广额头青筋直冒,双手运气捏紧,恨铁不成钢朝宇文化及咬牙。“只要你今天死了,有谁会知道?拿命来!”宇文化及同样冷笑提刀掠出,于半空中汇聚全身玄冰劲功力,深寒刺骨的寒气布满全身,万丈寒冰的刀势若流光斩破空气,一刀三丈长锋利刀罡暴力砍下。杨广背后真龙之气显现,隐约一头五爪金龙虚影盘踞,他怒目双瞪,双手一左一右接住一刀一剑的锋芒罡气。一时之间,杨广双腿如撑天玉柱稳稳屹立大地,以一敌二分庭抗衡,不落下风。“杨广,虽然你隐藏的很深,但是,你又何曾看透某的底牌?”宇文化及不停的注入功力到自己的刀势上,一边冲着他深寒阴笑。杨广眉头一皱,心中生疑,对方的有所持引起他的警觉,冥冥中感觉大事不好。就在众人眼前眼花之际,一道雪白光痕已噗地一声,从后背贯穿杨广胸膛,利刃穿心而过,透背而出。一个妃子拿着染血小匕,施然然站在杨广身后,脸上露出得逞的狞笑:“抱歉了圣上,奴家早已投靠了宇文大人,而且已经是他的人了。”这谁也没想到的变故,令杨广强横气息一泄,再也维持不住攻势,一刀一剑顿时轰然猛击在他身上,打得杨广护体气劲碎裂如粉,口鼻中鲜血如泉,喷涌。轰!杨广一声不吭,五窍血流不绝,推金山倒玉柱般软倒在龙台之上,胸前背后血如泉涌,转眼浸透龙袍。这位享尽人间极乐的帝王,就此无声殒落。身殒之时,兀自眼神恍惚,稍后又变得十分平静,洒脱和自然。坐在他身边的皇后、妃嫔溅了一脸鲜血,面容惊愕,眼神茫然,一时如坠梦中。众王公大臣,宇文化及带来的人,乃至护卫太监也都一副痴呆模样,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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