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族首领并不抗拒风雅的亲近举动，微微昂首：“我逐旷在乱战之中，继承奇旷首领遗志，率领本族与各位首领保持同盟关系至今。各位首领过去与前首领共事，各族同心协力，诛灭鹰蛇两族、扫清南下羊族，又在平息魔族动乱中拼死相报，从未有一丝退让闪躲。”
    “前首领奇旷为同盟而战及至身死，我族定然不会让奇旷首领的牺牲白费。只要同盟中还有我们牛族利益，还把我们牛族当回事，我等就为同盟决定卖命，不会让拍卖行的事被撂下。拍卖行的决定如此，鼓励贸易的决定如此，往后都是如此。”
    “这样，才不负各位盟友与牛族并立前行的过去、现在、未来。”逐旷颔首。
    风雅缓缓退开，此时此刻，它眼中才确实出现牛族新首领的身影，而不是将它看作奇旷的幻影。
    首领们默然无声。不过是为牛族拍品在拍卖会上的出场找个话头，怎么就让逐旷说出这样一番表忠心的话了？
    这话茬让大伙儿怎么接啊，心里没词啊，接不住。
    ……
    一众首领沉默着看下方拍卖会的热情。
    牛族体魄丹的起拍价出类拔萃，在丹药品类中罕见地拔高到法宝级别的一百灵石起，令寻常修仙者望而却步。
    严格地说，一般修仙者并不是摸不到起拍价的边。寻常修仙者但凡能把自己身上的零零碎碎打包卖掉，碰到起拍价还是有希望的，倘若让它们有筹钱的功夫，一百枚标准灵石也能凑出。但客户们交了入场费，已经坐在互不相通的待客室里，又怎么能变卖身上材料，或者找人筹款呢？
    十几枚灵石、几十枚灵石价值的材料，寻常金丹身上带着零碎，还有在拍卖行里当场付款的余裕，但起拍价一百枚灵石的丹药，它们可就真的掏不出来钱了。
    就像是走在路上看到个门面干净的馆子，琢磨着自己兜里虽然没啥大钱，但吃顿饭的钞票还有，便走进去，对着菜单上亲民的菜色点了一通。正上菜呢，店老板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是自家刚从旁边钓鱼佬手里“整了”一条大黄鱼，店里面客人拼着约了一顿菜，现在给你这桌一个实惠价，一千二来一盘，掏不掏吧。
    这还是你头一次碰上这等事，一千二吃一次新鲜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一摸兜，“洒家今日没带这么多现钱”。
    那很可惜，就算家财万贯，没赶上趟就是没赶上趟，您等下回吧。
    诚然，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是遇不上不讨巧的，而确实囊中羞涩的食客也不会对一千二一盘鱼动心。最尴尬的总是刚好上不来下不去，偏生还没活在移动支付时代的人，更妙的是，这地方还不支持信用卡消费。
    试运营的拍卖会对交了入场费的金丹们来说，就是这种地方。要是能筹款，它们还能被一百灵石的起拍价难倒？那些丹药就算是玩具，最终成交价还能停留在十几、几十？
    这话放到别的玄幻小说里，看了都丢份。什么设定的文啊，一群金丹期凑在一块开拍卖会，主流成交价两位数灵石？
    （绷不住笑了）
    一百灵石的起拍价几乎将所有一般客户拒之门外，但直接增长基础属性的丹药着实吸引人，即使如此，前来报价的代理者也不比拍卖法宝时更少。
    足足四十次心跳的报价后，丹药价格顶格在九百一十五枚。
    热情归热情，报价归报价。代理者对牛族体魄丹的报价不如法宝那般激进，纵然价格变幻如走马灯，单次竞价涨幅却往往只是一枚两枚的速度。
    百分之八十的一般客户报价甚至落后当前价格，使诸多报价机会沦为无效报价，只是空劳代理者来往罢了。
    当激烈竞价止步，还在出价的代理者显然都是大族的手段。
    李俭不太清楚人族是否也做了匿名购买的安排，不过他只要问一下就能知道：“我们有安排谁竞价吗？”
    “有的，李校长，不过当前价格已经超过我们估价，放弃竞价了。”
    “我们估的价格是多少？”
    “当做参考原型，五百灵石。”
    “这么低？”
    “您都把部分灵机排布敲回来了，如果我们还必须需要参考原型用于复现……五百灵石是我们对原产品的尊重。”接线员声音充满自信。
    华夏人族承接出蛮古人炼药技巧，那玩意可是通天的，只要数学水平和算力到位，理论成体系，两个纪元的基础规则没有变化，靠丹药的灵机排布反推出工序和原材料，不是问题。
    当然，暴力破解是不明智的，依托理论进行预测，排除大多数构型、工序、原材料，才有靠算力堆方案的机会。至于原产品，原产品除了能给大伙展示最终样貌，还有个锤子用？
    李俭微微点头。听了接线员解释和报价，李俭甚至怀疑，人族安排代理竞价，只不过是为了和其他大族同步一致。不然的话，各个大族都想在拍卖会里为自家捞些宝贝，只有人族什么都不做，看着不合群，容易让它族产生不必要的联想，生出事端。
    而在竞价之后，比不过它族出价从而退却，就比压根没出价合理许多。
    得知自家也参与其中，甚至已经退场，李俭就成了大族首领中最闲适的那个，只是观察身旁妖兽，看它们情绪如何。
    每次叫价相隔时间逐渐往二三十秒拉伸，单次涨幅保持在五块灵石左右。十秒以上的间隔时间对金丹期来说相当漫长，可见各代理者背后的大族也在犹豫踟蹰。
    李俭没看出这些妖兽通过什么手段向自家代理传达指令，它们只是坐在拍卖台正上方的房间里，用目光关注下方拍卖，再时不时与身边其他首领聊天，别无它举。
    可就算是这样，下方还有代理者源源不断地更新报价，不见停歇。
    看来，这些家伙早早就估好了各个拍品的价格，底下的代行者只不过是在尝试，如何用低于首领心理预期的报价，拍下拍品罢了。
    想到此处，李俭干脆凑到逐旷身边，在它的牛蹄子旁坐下：“这次牛族也是小试身手，卖过一次体魄丹后，之后打算在坊市里卖些什么吗？”
    保底一千多灵石成交的体魄丹，李俭可不信这玩意的原材料加上工艺成本能有一百灵石。牛族若是看得上这次机遇，总得在坊市里变现，扩大族群灵材来源。
    “是要卖点什么，只不过，卖体魄丹不好。在拍卖会上出现过的商品，放到坊市里公开售卖，总觉得不妥。”逐旷不假思索地回答。
    它还记得，先前牛族发言时，李俭曾率先表达接纳。这对接替前任首领在同盟首领会议抛头露面的逐旷来说，实在是雪中送炭。
    回答了李俭的疑问，逐旷心里才转出几分好奇：“怎么，这次买不到吗？”
    “当然买不到，我给手下的报价只有五百。谁想得到丹药能卖到这个价，还得是牛族的丹药能排的上号。”李俭摇头。
    逐旷思索片刻：“如果人族想要，这次拍卖价格多少，稍微加一点，我们也能卖你一枚。”
    “不了，你的心意我领了。这样做，岂不显得牛族有所偏私，还是不要这样做了。”李俭还是摇头。
    牛族首领这话说的，李俭心里一惊。
    总有种当着诸多盟友私下媾和的感觉，只不过“当众”和“私下”这俩属性冲突太剧烈，着实让李俭难绷。
    开口把拍卖会上昙花一现的拍品加价随便卖，这玩意容易搞出事啊。若是卖给各家无所顾忌也就罢了，单独卖给人族，怎么着，人族脸大到能顶着所有族群的压力硬吃单向贸易渠道？
    逐旷就不该说这话。单个丹药放在拍卖会上卖，那是牛族对外贸易新意，能拿得出来就是看得起各位，没什么好指摘的。扬言在成交价基础上加价，就能卖给人族，这就是额外开小灶，把交易对象限定成人族，之后可没有好日子过。
    纵然李俭回绝得快，他也能感觉到其他族群首领的目光飕飕剐来，又飕飕收回，那叫一个来得快去得快。
    吃了这一惊，李俭可不敢再与牛族聊什么卖不卖丹药的话题，只是看着拍卖台上体魄丹的价格越涨越高，最终停留到一千九百枚灵石。
    李俭：不是，你们这帮大族对一个消耗品丹药也这么竞价吗？哪怕是打算拿回去复刻，一千九百枚灵石啊，你们这是来干嘛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族群的心理预期竟然高于一千九百枚灵石，在诸位妖兽首领的面不改色中，拍卖会来到大族提供的最后一样拍品。
    “虎族查探阵棍，三枚一组，起拍价两百枚灵石！”
    李俭连忙给后方传讯：“两百枚灵石的起拍价，我们竞价多少？”
    “预估价一千灵石，多了没有。”
    “这能拍到吗？”
    “当然不能啊，干嘛拍这样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