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梅高高兴兴地叠着衣服，她哼着小曲儿，似乎已经忘记了脚上的疼痛。
    小凤一边帮她收拾，一边背着她翻着白眼，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在嘀咕什么呢？”景梅突然问。
    “啊？没有啊，这不是在帮你收拾东西吗？”小凤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明明看你叽里咕噜地说话呢，怕不是在骂我吧？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回去了，却不能带你回去，所以你就看我不顺眼了？我不是说了吗，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去的，到时候，你就去我屋里伺候我。”景梅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绝不可能。她只是不想得罪小凤，小凤这人心眼小，手段狠，轻易是惹不得的。
    “算了吧，你回去了还能想起我？”小凤正发愁，要是景梅回去了，大爷也就用不上自己了，那自己就又成了孤家寡人，所以还是得想想办法，必须得跟郝家扯上关系才行。“对了，我听说，你妈她时间不多了，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呀，我是看你太高兴，怕你忘了。”
    景梅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她十分不满地看着小凤说：“我怎么会不知道，还要你来提醒我？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我不管我妈的死活，自己回去快活了？”
    小凤嘟嘟囔囔地说：“我可没这么说，你不要冤枉我。”
    “行了行了，你别收了，我自己弄。”景梅从小凤手上抢过自己的衣服，不想让她再碰自己的东西。
    “不收就不收，好像我稀得管你似的……这人啊，还真是现实，用得上的时候就笑脸相迎，用不上的时候恨不得把你当条狗一样踹开。”小凤说完便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啪”的一声带上了门。她把景梅一个人留在屋里，自己出了门。
    小凤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便在街上瞎溜达。她在路边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上紧紧地绕了一圈又一圈，勒得手指头通红。她使劲儿地把狗尾巴草给扯断，狠狠地扔在地上。“哼！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让你们看不起我！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要跪下来求老娘！”
    小凤正生气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围了很多人，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她赶紧走了过去，扒开人群往里看了看。
    “新店开业！今天免费请大家吃面条！什么面都有，拿到什么吃什么，不要挤，不要乱！”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开个面馆有什么好看的？”小凤抬起脚准备走，可转念一想，来都来了，也没地方去，不如在这儿吃碗不花钱的面算了。于是她又扒开人群，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小凤根本不管别人对她的指责，冲到队伍的第一个就说：“该我了，该我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一个姑娘家家的，脸皮竟然这样厚。你排队了吗？你看我们大家都在这儿排多久了，你上来就插队，还要不要脸？”队伍前面的一个男人看着小凤生气地说。
    “怎么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排队？我就一直排在这儿的，莫不是你瞎了眼吗？”小凤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人几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你这穷酸样，生怕吃不上还是咋的？”
    “你！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那人抬起手，握紧了拳头，想吓吓小凤。
    “哎呀，怎么回事儿，你还想打人？来来来，就朝这儿打！”小凤把自己的脸迎了上去，她凑到那人跟前，越凑越近，吓得那人一步步往后退。
    “滚滚滚！离我远一点！没见过你这么不害臊的姑娘家！往男人跟前凑什么凑！”那人见小凤脸皮厚，简直是个泼妇，索性就让她插了队，不想再跟她理论了。
    小凤得意地抱着胳膊，又重复了一遍：“该我了！”
    “那可不行。”老板娘从里屋走了出来。“咱们店有咱们店的规矩，大家还是排队来领免费的面条，没排队的，我们不给。”
    小凤刚想冲上前去吵一架，却发现老板娘挺了个大肚子。这可不能轻易得罪，万一她有个好歹，自己岂不会被讹上。
    “你说你怀个大肚子在这掺和啥？人家都没意见，你给我就是了，你给谁不是给，又不差这一碗。”小凤轻描淡写地说。
    “这位大姐，话不能这么说，做人是要讲规矩的。”老板娘亲自端起了一碗面，直接递给了小凤身后的那个男人。“大哥，进去吃吧，记得给我们提提意见。”
    “哎，好好好，老板娘大气！”那男人端着热乎乎的面条，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小凤看着眼前的这个孕妇，猛然发现她有些眼熟。她张着嘴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之前确实见过她。
    “哦！你是那个幸福面馆的老板娘，我认识你！我在你家吃过面条的。怎么？这换个地方就不认识老主顾了？”小凤还是想挑事，她想把在景梅那里的不愉快都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什么老主顾？我可没见过你，咱们家的老主顾我都熟悉得很，你怕是也没来过几次吧。像你这样的人，以后不来也罢，我们不做你的生意。”老板娘淡定地说。
    “大双，别跟她吵了，瞎耽误功夫。你快进来歇着，这儿人多不安全。”面馆老板也跟了出来。
    “我想起来了，你们不就是大力和大双嘛，我认识你们。”小凤突然想起郝少爷跟这家店还有些渊源。
    “是又怎么样？你到底是谁？”大力毫不客气地问。
    “我呀？我们家少爷以前有个相好的，就是你们家豆豆小姐。”小凤自以为是地说，她认为这样说别人就能高看她一等。
    “对不起，我们家没有小姐。你们家少爷相好的是不是有点儿多，你认错了。”大双一看周围的人都很感兴趣，可眼前的这个泼妇说话没分寸，怕损坏了豆豆的声誉，于是赶紧否认。
    “不可能有错，就是你们家！当时我家少爷为了你们家小姐差点都要疯了，可你们家小姐甚是绝情。听说，她另外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哎呀，这样说来，你们家的面，不吃也罢！”小凤抱着胳膊扭头就准备走。
    可她没想到，大双压根不是个任人欺辱的角色。她还没走两步远，便被大双一把拉了回来。小凤吓了一跳，只见大双指着她的鼻子大声说：“你家少爷疯不疯我不知道，但我们家豆豆是清白的，谁在外面找了相好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大力赶紧拉住了大双。“别别别！你别跟她置气呀！小心动了胎气，不值当的！你进去，我来跟她说。”
    大力走到小凤跟前轻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新店今天开业，就图个喜庆，你怎么总是在这儿挑事儿呢？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就是路过，刚好看你们在吆喝，就来吃碗面。谁知道你们不愿意给呀，不给就算了，还以为是什么值钱东西似的……”小凤对大力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就走了。
    大力让伙计先忙着，赶紧进店里看了看大双。“怎么样？还好吧？你跟她一个泼妇较什么劲儿？”
    大双的肚子大了些，气得直喘气。“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泼妇，开业第一天，真晦气！”
    大力帮大双抚摸着后背，笑嘻嘻地说：“哎呀，别气了，管她呢，人已经走了。咱今天开业要高高兴兴的，更不能动了胎气呀。”
    大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气呼呼地说：“这都多久的事儿了，还拿出来说，竟然还当那么多人面说豆豆在外面有了相好的。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还指不定怎么议论豆豆呢。真是越想越气，刚才就应该给她个大嘴巴！”
    “应该不会的，刚才门口那么多人，那么混乱，吵都吵死了，谁能听见她在说什么呀。好了好了，消消气消消气，可别把肚子里的娃给吓到了。”大力又给大双倒了杯水，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
    “幸亏豆豆没跟那个姓郝的好下去，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呐？一个比一个疯癫！这要是嫁进去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要我说，豆豆还是有福气，那个孟远不比那个姓郝的强八百倍呀？不对，是八千倍！八万倍！”大双扶着自己的肚子，还是气不过想骂两句。
    “刚才那个女的，看她打扮的样子，也不过是郝家的一个下人，说话那个样子估计也是自己受了气。她在郝家抬不起头来，就在外面假模假样地发发脾气，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啊，自己的身子重要。”大力回头看了看店门口，人还是挺多，便又对大双说：“你坐这儿歇着，我去帮帮忙，别气了啊。”
    大双自己坐在那儿，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刚才那个泼妇说是豆豆在外面有了相好的，难不成别人都以为是豆豆脚踩两只船才和郝少爷才分开的吗？这事儿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豆豆要是知道肯定要气晕过去。大双想着，有机会还得再去问问，或者直接跟郝少爷打个招呼，让他管好自己家的下人，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影响豆豆的声誉。毕竟，声誉对女孩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更何况豆豆还没嫁人呢。
    小凤离开面馆之后，她一边走，一边在嘴里念念叨叨地骂个不停。很显然，不能跟着景梅一起回郝家这事儿给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她本以为自己还能利用景梅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自己竟成了笑话，被孤零零地扔在外面。说来说去，只有自己是外人，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小凤绕了一圈，又回到住处，等她回去的时候，大爷派来的人已经到了，他们甚至开了车来接景梅。小凤站在车前左看右看，这么气派的小轿车，她还没有坐过呢。
    “呀，小凤？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大爷不是说让你照顾好景梅小姐吗？”郝家随行的一人问。
    “东西都收好了，是景梅小姐让我出来的。怎么？你们这就要走了吗？”小凤有些失落地问。
    “大爷让回就得回，景梅小姐的屋子都收拾好了，就等她回去了。”那人看出小凤有些不高兴，便小声说：“人家是亲父女，两个人怎么会有什么隔夜仇呢？回去那是迟早的事儿，你以后，就自求多福吧。”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张钞票塞到小凤手里。
    小凤有些惊讶，不知道他这是干什么。
    “这是大爷让我给你的，说你这些天辛苦了，给你的辛苦费。”
    “那大爷还说什么别的了吗？”小凤畏畏缩缩地问。
    “没了，别的什么都没说。怎么，你还指望大爷让你一起回去呀？”那人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给你钱你就收着吧！有总比没有好，咱们这些当下人的还是不要想太多。”
    两人正说着，景梅被人抬了出来。小凤赶紧让开了道，眼睁睁地看着景梅被人抬上了车。景梅那一脸得意的样子，看着就叫人生气。
    小凤咬着牙，心里有怒不敢言。她就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大家一个个地都上了车。
    “好了，东西带齐了吧？那我们就回去了。”司机对小凤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便发动了车。
    小凤面无表情地握着手里的钞票，她透过车窗看到了景梅的脸。景梅早就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满脸都是欣喜和得意。小凤就那样看着他们在自己的眼前走了，她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这下好了，连吵架斗嘴都找不到人了……”小凤看了看手里的钞票，又把钞票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还是这味道让人心里踏实。”她仔细地把钞票折好，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小凤觉得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手里的钞票才不会欺骗自己。人在手里有钞票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换句话说，小凤要是有足够的钞票，怎么还会稀罕再回到那个郝家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