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王戎的竹林之友
作者:韩小春偷带鱼   重生夏侯,从街亭开始最新章节     
    河内郡,山阳县外。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形成一片片明暗交错的光影。
    微风吹过,竹影摇曳,沙沙作响。
    一身材短小的年轻人手里举着酒壶,光着脚肆意地放在一块平滑的石面上,摇头晃脑:
    “有大人先生,以天地为一朝,以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
    “有贵介公子,搢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攘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
    这是沛国名士刘伶所作的《酒德颂》,而这放荡不羁之人正是刘伶,刘伯伦本人。
    这篇骈文虚构了两组人物,一是“唯酒是务”的大人形象,一是贵介公子和缙绅处士。
    他们代表了两种处世态度。
    大人先生纵情任性,沉醉于酒中,睥睨万物,不受羁绊。
    而贵介公子和缙绅处士则拘泥礼教,死守礼法,不敢越雷池半步。
    刘伶诵读着,耳边同时传来悠扬的琴声。
    嵇康手指拨弄着琴弦,弹奏着《广陵散》,如果单看指间动作那是颇为优雅。
    然而观其全貌.....蓬松脏乱的头发,松垮的衣领,毫无印象里的那种名士风范,只能看到自由懒散。
    “叔夜,你这曲子我很欣赏,不如传我?我可将我多年不外传的酿酒秘方作为回礼。”
    刘伶仰起脖子,饮了一大口酒,笑嘻嘻地看向正在抚琴的嵇康。
    琴声未消,嵇康一边弹琴,一边摇头道:
    “当年我于洛西游玩,夜宿月华亭。那夜久不能寐,于是起坐抚琴....”
    “或许是我的琴声动听,打动了冥界的幽魂,此曲便是一幽魂所传。我与她约定,此曲永不传人。”
    “妙,妙,妙!”刘伶大笑不止,“如若是从旁人口中听得此言,我一个标点都不会信,但是从叔夜之口说出,我便信了十分!”
    说完,琴声依旧。
    刘伶再次拿起酒壶却发现见了底。
    这时刘伶瞧见面前一人的酒盏微丝未动,开口问道:“子期,今日难得相聚,为何不饮?”
    向秀含蓄回道:“我不胜酒力,不能与伯伦兄相比。”
    向秀是河内怀县人,山涛于乡里讲学时发现此子对《庄子》颇有心得,于是便成了忘年交。
    正是山涛的引荐,向秀才得以来竹林结识嵇康、阮籍、刘伶等人。
    在场的六人兴趣相投,又各有所长。
    就比如阮籍的侄子阮咸虽然在玄学领域见解一般,但他善弹琵琶,音乐造诣极高。
    就在几人攀谈之时,竹林中传来脚步。
    阮籍最先看向来人,竟是以“青眼”看去。
    “阿戎快来,就等你了。”
    作为竹林七友中年纪最小的一位,王戎非常注重礼节。
    他向诸位恭敬拜了一礼,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注重这些。
    阮籍比王戎大二十四岁,他和其父王浑才是一辈人,当年在洛阳同为尚书郎时,经常拜访王府。
    但阮籍一听王戎不在便转身就走,当王戎在府里时,他才会留下和其交谈,很久才离去。
    王浑后来纳闷,便去问阮籍缘由。
    阮籍对王浑道:“濬冲清虚可赏,和你不是一类人。与你说话,不如与阿戎说。”
    王戎在众人身边坐下,随即看向袒胸露乳的嵇康,此时嵇康一曲罢,众人皆彩。
    王戎却没有言语。
    阮籍看出了异样,开口发问:“濬冲性格坦率,之前每次相聚都很是健谈,今日这是为何,莫不是有心事?”
    王戎叹了口气,把几日前太学中发生的那件事分享给了众人。
    嵇康闻言,捋着胡须一脸平静地说:“权贵争权夺利、称孤道寡之事与我等何干...”
    “叔夜此言差矣。”山涛显然对嵇康之言并不认同。
    倒也难怪.....在场七友中,阮籍辞官和其他四人皆隐于世,王戎年纪最小刚入太学修学。
    唯独山涛出仕做官,现任河南尹从事中郎,只见他捋须言道:
    “夏侯公秉政以来朝堂清明,虽在正始之初四公并立,多有明争暗斗....”
    “但在王公、司马公相继在朝堂败北后,我大魏可曾出现人头滚滚、人人自危的局面?”
    “如今太学学子们讨论都是夏侯公该封往何地,却不是讨论他该不该封公....这是人心所望,大势所趋。”
    嵇康虽然行为放浪,但很少将喜愠之色浮于表面,听完山涛之言,他只问了一句:
    “巨源以为,夏侯公会做天子吗?”
    如若换作公卿子弟或是朝廷要员间的聚会,这种话可不兴说,彼此都会刻意装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在竹林七友这里,却没有那些束缚。
    不过山涛毕竟在朝做官,他一时不敢答。
    刘伶则是满嘴酒气,抢着说道:“今日的夏侯公,昔日的太祖武皇帝是也。”
    向秀、阮咸两人虽不置可否,但也心照不宣。
    “嗣宗,你如何看?”
    嵇康挠了挠腋窝,似乎是捉到了一只虱子,手指微微一搓又轻轻一弹,说不上来到底是邋遢还是潇洒。
    阮籍也是做过官的,但在正始之初他十分不看好那时的朝堂局面。
    世家和宗室并立,明争暗斗,心思全在个人私利上,如何能让大魏昌盛。
    阮籍有济世之志,历史上曾登广武城,观楚、汉古战场,慨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对,喷得就是你,司马昭。
    高平陵之变后,司马家大肆杀戮,司马懿强行征辟他,他不得不从,司马师又征辟他,他也硬着头皮应征。
    明明极度厌恶司马家的为人,却要任其驱使,心中的苦闷可见一斑。
    即便是司马昭执政后,尽力弥补父兄留下的不良影响,但也消除不了阮籍对司马家的厌恶。
    而且司马昭外宽内忌,经常喜欢问僚属的心思和看法,说的对没事,说的不对...那不好意思。
    然而,在这个时空。
    阮籍这些年始终在暗中关注朝堂局势,从数年前的明争暗斗到如今的朝堂大定,他在心里已经对夏侯献有了基本的轮廓。
    是的,人才征辟是相互的,我要不喜欢你这个领导,你却非要用我,那我就装傻充愣。
    阮籍看向众人道:“我愿出仕做官,想亲眼看看夏侯公能将我大魏带到如何高度。”
    他说得非常坦然,这让在场一众人都侧目看过来,有的惊讶,有的欣赏,唯有嵇康依旧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阮籍接着说道:“使英雄成名,我辈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