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侍从拿来布帛,递给了过来。
司马师气息紊乱地接过布帛,擦了擦汗水,抬头问道:“何事?”
“仆是听到舱内动静,以为将军这里.....”
“我无碍。”司马师摆摆手,“出去吧。”
“喏。”
司马师靠着床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
夏侯献立于专属座舰“九州号”的船头,眼神深邃地注视着漆黑的江面。
他午前看完了司马昭部的战报。
在司马昭拿下益阳后,马不停蹄地率军直奔长沙,由于吴国宗室大将孙恢顷刻间败亡,以及魏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进军。
衡阳以及长沙各县皆在震恐中望风而降。
同时武陵郡也被魏军联合五溪蛮围攻日久,没有援军的武陵,沦陷是早晚的事。
而在今早,夏侯献得知巴丘的吴军主动撤出的消息,据归来的斥候汇报,如今大江上连一艘船影都看不到。
目前看来,形势一片大好,魏国从纸面上几乎收获武陵、衡阳、长沙三郡。
不过夏侯献知道,这些优势只是暂时的,真想全取三郡,必须彻底击败吴国水军。
否则一朝失利,吃进去的全部都得吐出来。
夏侯献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王昶原本以智计击破朱异,打算趁吴军势微,强攻夏口.....
但一个坏消息传来,两吴联军率大批战船溯江而上,王昶以防万一,主动后撤五十余里。
事实上证明王昶的选择极为正确,再晚一步孙峻的军队就要从侧翼突袭王昶。
这就是吴军能多年割据江东的缘由之一。
吴国的要冲基本都设置在沿江,吴人战船数不胜数,只要调度得当,可以快速地驰援各处。
而魏军北来,就没有吴军那般从容了。
不过在得知吴国水军的主将是诸葛恪后,夏侯献倒是有些惊奇。
虽说急则相助,缓则相争,吴军生死存亡之际联合作战,夏侯献早有预料。
但能让诸葛恪的军队深入荆州腹地,且让对方来做全军主帅,看来孙峻此人懂得什么时候该忍让。
“相国,江面风凉,还是进阁楼歇息吧。”
甲士拱手站于身后劝道。
一旁的诸葛夫人挽着一件裘袍,也不打扰。夏侯献回首,走到诸葛灵身边,披上袍子一同向阁楼走去。
魏军的楼船一共三层,第一层叫庐,第二层飞庐,顶层叫做爵室,也就是了望台。
夏侯献走上楼梯,来到飞庐层的楼阁,还未进门,余光扫见桅杆旁插着的军旗,忽然神色一变。
他伸出手掌感受着,瞳孔中倒映着军旗迎风摆动的画面。
“西南风?”
夏侯献嘀咕一句,踏踏踏地走下楼梯,来到舷梯处,对身旁的传令兵道:“召众将来中军大帐议事。”
“郎君?”诸葛灵提着裙摆快步跟上。
夏侯献头也没回,大步离去。
不多时,王基、王濬、陆抗、夏侯绩以及一众相府挂参军之职的人员全部到场。
夏侯献看向众将,直入主题:
“诸位,大江风向变化莫测,但总体是有迹可循。我军自进军以来江上大抵是西北风或东北风。”
“但初春以后,刮南风的日子会越来越多,这正是孤在等待的战机。”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出自荆州军,所以很快便明白了夏侯献的用意。
大江出川经过南郡一直到巴丘,大体都是西北—东南走向,如果说魏军此役的重点是荆州上游,自然是西北风最为有利。
而在大江经过洞庭湖后,会突然改道向东北方向流去。
这时候,谁占据西南,便可借西南风之势占尽优势。
于是众将纷纷附和,巴丘之后直到夏口再无险要,除非吴军寄希望于江面遭遇战的胜利,否则只能退守夏口。
而夏口、武昌还有魏军两路大军,到时分进合击,胜势就在眼前。
“孤还有一事,想与诸位商议。”
夏侯献道:“孤以为,荆南三郡短时间内难以消化,若是不能在大江上击破吴国水军,三郡则不可久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而且,原本司马昭部的任务就是牵制衡阳、长沙两郡的援兵,如今巴丘既得,已无忧虑,不如令司马昭顺湘水北上,经由洞庭赶来巴丘与我军汇合,以壮军势。”
“可行。”
王基率先表态:“司马刺史今日的战报中曾言,他部于长沙等地斩获吴军诸多战船,而杜将军手下亦有精锐水军,前来助战,多有裨益。”
夏侯献点点头,看向陆抗、王濬等人:“你们觉得如何?”
见众人没有异议,随即下令:“诸将速军准备,明日进驻巴丘。”
“喏。”
.....
第二日,魏国水军浩浩荡荡开赴巴丘。
夏侯献脚不沾地,下了船就带着钟会、裴秀二人视察巴丘地形和水文。
他们登上阅军楼,看向浩渺的江面,大江到了巴丘山前呈“v”字型转向,另一端则是西南—东北向的洞庭水口。
夏侯献不经意间向左后方看去,洞庭湖湖水连天,看似一片一望无际的汪洋。
忽然他眉头微皱:“士季,你可还记得去年胡遵在广陵那一战的战报?”
钟会抿嘴低头,显然是不记得了,倒是对山川、河流颇感兴趣的裴秀对此印象深刻。
“相国,臣记得吴人擅长在水域藏兵,当时徐征东顺中渎水南下搜寻吴军主力,却一直没能发现踪迹,后来吴军竟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偷袭我军。”
“战后复盘后,臣等推测吴军应当是藏船于山阳池、白马湖等湖泊,这才瞒天过海。”
“是啊。”夏侯献复看向洞庭湖水面:“小小山阳池都能藏兵,这一眼看不到头的洞庭湖,想要藏个数十艘船不是什么难事吧。”
钟会眼珠一转,瞬间警惕了起来:
“如果吴军真的这般部署,那便是想要诱敌深入,待我军顺江北上,伏兵则在我军身后追击,到时乘风顺水,极易发动火攻!”
说着,他立刻转身:“臣去派走舸日夜巡查洞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必了,洞庭水域如此之广,只是徒增消耗罢了。”
夏侯献出言止住,而是另有打算:
“就算吴军真用这样的计谋也无妨,这招只会对大意轻敌之人有用,而今孤已有所警觉。”
他转头看向裴秀:“季彦,你吩咐下去,派船横江堵截水道。既是伏兵,兵力定然不会太多,只要能阻挡他们远离巴丘水寨,那就不足为虑。”
“还有,传令司马昭迅速北进洞庭。”
“洞庭伏兵?”
“他最好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