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闻言一笑,他自视甚高,却不得不佩服明公的智谋。
转念一想,这样才是他值得跟随的圣王。
钟会再拜,很快忙去了。
贾充就不像钟会那般“矜持”了,当即恭维道:“相国短短片刻便想出如此妙计,真是令臣目眩神迷,五体投地。”
“巧言令色!”
夏侯献笑骂一句,贾充却一副“我冤枉”的表情。
就在这时,船上上来一甲士:“禀相国,司马将军率军前来汇合。”
“子上?”夏侯献展颜道,“带孤船上来。”
“喏。”
说起来,夏侯献似乎有好久没见过司马昭了,如今他在荆南立了大功,八成会一脸得意地前来邀功。
当然他最开心的还是这一路精兵的汇合,可以给自己多一份取胜的筹码。
不多时,司马昭和杜预来到九州号的甲板。
手掌托着头盔,单膝跪地,司马昭缓缓开口,脸上却带着沮丧:“臣司马昭,拜见相国。”
杜预也跟着拜礼,脸色同样不好。
夏侯献瞅了二人一眼,觉得不太对劲:“子上、元凯无须多礼。”
“怎么了这是?”待二人起身,夏侯献看着自家两个心腹明明打了胜仗还一脸委屈的样子,甚是不解。
“臣.....”司马昭欲言又止。
“孤不为难子上。”夏侯献看向杜预:“元凯来说。”
杜预刚想开口,司马昭却伸手拦住杜预,夏侯献了解司马昭的性格,不知从何时起他逐渐变得有的担当了,所以故作激将。
“臣部在洞庭湖遭遇吴军阻击。”
夏侯献没打断司马昭,怎么看都是赢了,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臣没有及时上报,想着此事当面与相国汇报。”
“就这事啊?子上无罪。”夏侯献飒然一笑,随即道:“然后呢?”
他知道这里面有故事,等待着下文。
司马昭吐出一口气:“我军大破吴军,斩吴将司....司马师。”
贾充:“????”
夏侯献心中同样震惊,却未溢于言表。
司马昭讲述着事情的始末,当听到成济名字之时,贾充表情更是惊诧:
“司马将军你等会儿,成,成济?是我手下的那个成济吗?”
“还能是何人!”司马昭终于控制不住,朝着贾充大吼。
夏侯献向贾充投去疑惑的眼神,不是装的,是真的很疑惑。
贾充看看司马昭又看看夏侯献,五官乱飞:“臣不知道啊!”
“罢了。”见僵持不下,夏侯献索性道,“既然你二人都问清楚了情况,显然这是一场...嗯...阴差阳错。又或者,是宿命。”
司马昭捏着拳头,他虽然心中浮起一丝猜测,却万不敢当面质疑夏侯献。
犹豫许久,司马昭抱拳恨恨道:“臣有一事相求。”
“讲。”
“请斩成济!”
“为何?”
“我军合围敌军帅船,四面齐喊‘生擒’,他却违抗军令。”
司马昭这话漏洞百出,单纯只是泄愤,虽然可以理解,夏侯献却不惯着他。
“军令?”他转头看向贾充,“孤没记错的话,校事不受任何人军队节制,只听令于贾公闾和孤。”
贾充也赶忙撇开关系:“司马将军,成济确是下官手下不错,但他只是我派去武昌的一个探子,至于他怎么混入司马师的军中,又怎么斩......反正不是下官的命令,还请司马将军明鉴。”
司马昭不语。
夏侯献却开口发问:“为何下令生擒?”
司马昭道:“家兄背叛大魏,自当要由我大魏来审判,而不是....”
说到这里,似乎说不下去了。
以前关于司马师的问题,二人很少提及。
这种事情很尴尬,他们都选择不约而同地忽略。
但既然现在话题摆上了台面,夏侯献也打算把话说开。
“孤问你,成济有何罪?”
见司马昭不说话,夏侯献抬高音量,像是吼出来一样:“孤问你话!”
“成济临阵斩杀敌将.....无罪。”司马昭淡淡道。
“他比韩龙如何?他比马茂又如何?”
夏侯献此刻只想让司马昭清醒一些,如果实在不愿,那就不必再称兄道弟。
“子元做出那样的事,我何尝又不痛心?”夏侯献捂着胸口,“可是....就在他迈出那一步的那一刻,你们的立场就彻底对立。”
“你在奢望什么?”
“你在奢望生擒回来,孤会念在你的情份上饶他一命?”
“真要这般想,那是对子元的羞辱。”
“以孤对子元的了解,他只会慷慨赴死,而不是在子上你的怜悯下,苟活于世!”
司马昭木木地站在那里,其实在出仕之后他跟司马师的关系就没那么亲近,反倒是阿母在世时总玩笑他,说他口中一直“奉明兄,奉明兄”的叫,到底谁才是他的大兄。
但亲情这东西说不清楚的,他也不出身在皇家,又不涉及那种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同胞兄弟总有一种无形的纽带。
亲眼看到兄长死在自己面前是种什么感受?
司马昭亲身体会到了。
这一刻,什么伐吴,什么家族大业都因情绪被抛之脑后,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子上先下去歇息吧。”夏侯献转身背对着司马昭。
司马昭短暂失神,拱手后离去。
夏侯献留下了杜预,问了他一些细枝末节,比如司马师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但现实却不像电视剧上那般,身中致命伤还能一口气交代许多后事,当魏军抬回司马师的尸首时,对方已然没了生机。
至于成济求生欲倒也强,被杜预从水上捞起后,一定要杜预护他周全,才肯如实以告。
夏侯献此时没空管成济,之后看着赏就行,他看着江面,平静地说:“元凯代行荆州刺史事,领司马昭部众。”
杜预知道司马昭如今这个状态定然是无法领兵了,于是拱手答应。
杜预走后,只剩下贾充一人。
贾充觉得气氛有点诡异,也想借故脱身,夏侯献却转头盯着他的眼睛问:“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贾充一惊,连忙摇手:“万万不是啊,臣与那司马师无仇无怨,做这等事无任何益处。”
夏侯献跟贾充相处也二十多年了,有时候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并未说谎,摆摆手:“去吧。”
“臣告退。”
夏侯献呼出一口气,感叹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