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许看向少年，发觉是个面容稚嫩的小孩，笑着说：“当然可以啊！太谢谢了，你坐吧。”
少年不客气地坐下，双脚跺在底座上，抓住杆子，扎扎实实地扶着气球展示架。
白许松了松肩膀，悄悄观察少年的穿着。
虽然衣服脏兮兮的，但胸口的校徽还是很明显的。atlantis的校服……似乎是十分有名的私立贵族学校啊。
白许开口道：“欸，小同学，你多大了？”
“十三。”
“看起来不像啊——你多高？”
“……应该是一米四左右吧。”他也记不清十三岁的自己具体多高了。
见少年的表情有点恹恹的，白许安慰他道：“嗐，没事儿！我十三岁的时候好像也才一米四，你看我现在不是长得挺高吗？男孩小时候矮，后面蹿得快，你肯定还能长！”
“老板，气球咋卖？”脸蛋晒得红扑扑的妇女问道。
她腿边贴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一手捏着母亲的裤腿，一手指着摆在最高处的波波球。
“这个吗？”白许将「旋转木马」取下来，递给小男孩，“这个四十八。”
“这么贵！？”妇女眉毛一拧。
“手工做的，昨天晚上就做了这一个，要比兔子、青蛙多花五倍的时间呢。”白许说。
“什么手工做的，不就是气球吗？打打气的玩意，有什么好玩的卖这么贵！”
妇女将气球杆硬从小男孩手里扒拉出来，塞回白许手里：“不要了。”
小男孩暴哭，赖在地上不肯走。
妇女一把将孩子拉起来抱走，一边走一边数落：“你都多大了还玩玩具！丢不丢脸……”
少年看着妇女离开的方向，开口问道：“你这个「旋转木马」卖得出去吗？”
白许低头，悄声说：“等有缘人嘛。其实她砍砍价，我最低三十五也能卖，少赚点也没事。但她说话那么难听。怎么说这些都是我的劳动成果，被骂成这样，我可不想做她的生意。”
少年看他：“人们不是爱说顾客都是上帝吗？”
白许笑说：“但这不代表老板没有人权啊，人活着总得有些气性吧。”
“老板，「青蛙」怎么卖？”绑着高马尾的女人从展示台上取下一根「青蛙」波波球，给旁边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脸开心，抱住「青蛙」。
女人沉声吓唬：“小心点，会炸哦。”
小女孩哈哈笑。
白许：“这种十五块。”
女人：“这么贵啊，能不能便宜点？”
白许：“不好意思，不讲价的。这是手工气球，做的时间长，附近两条街的手工气球都是这个价。”
女人看了看其他波波球，抽出一个粉色兔子，说：“我买两个，你便宜点，二十五吧！”
“啊，二十八吧，最低二八。”
“二十五咯，下次过来，我还在你这里买！”
白许犹豫了一下，笑着说：“行，那就二十五。下次再来啊！”
女人付钱，将「兔子」送给闺蜜的孩子。
顾客走后，少年问：“她下次过来真的会在你这里买吗？”
白许低声说：“砍价话术。”
少年说：“你不是说不讲价吗？”
白许低声说：“应对顾客砍价的话术。”
少年了悟：“哦。”
过了一会儿，一对夫妻牵着一个小男孩经过。
小男孩看见气球展示台顶端的「旋转木马」，眼睛都直了。
他扯爸爸的手，指着波波球：“要……”
男人低头问：“要什么，大声点。”
“要……马……”
男人看向气球展示台，走过去。妻子牵着小男孩跟在后面。
“多少钱？”男人问。
白许：“四十八。”
男人蹲下来，对小男孩说：“你问叔叔，三十块钱卖不卖？”
呃……白许觉得自己才十九，也没那么老，但论年纪，小孩喊叔叔确实也行。
小男孩低头搓着衣袖：“*@~#&*@~~~”
男人指着白许，对小男孩说：“你要对着老板说。”
小男孩看了一眼白许，害羞地低头，说：“*@~#&*@~~~”
男人说：“你要大点声，要让别人听见。”
小男孩提高了音量：“叔叔，三、三十块钱，卖不卖……”
三十块钱低于白许的心理价，而且算时间成本，实在有点亏，但眼前的场景实在让他感动——
多么睿智的父亲！
寓教于乐，让孩子锻炼胆量和口条，真不错啊！
“看小朋友你这么可爱的份儿上，三十块钱，叔叔卖给你了！”白许爽快道。
本以为直接能成交了，谁知男人继续对孩子说：“可是你没有三十块钱，怎么办？”
孩子说：“爸爸给。”
男人说：“爸爸没有钱，你问妈妈有没有钱。”
孩子看向妈妈，妈妈不做声。
男人说：“我们都没有钱，怎么办？你和老板说，这个气球十五块卖不卖？”
孩子扭头对白许说：“叔叔，这个气球，十五块，卖不卖？”
“卖不了，小朋友，这是真亏本啦！”白许果断摆手。
男人对孩子说：“那怎么办呢，你问老板，八块钱卖不卖？”
孩子：“老板，八块钱……”
白许做出哒咩手势：“卖不了哦，小朋友。八块钱亏死。”
接下来，白许见证了男人轮流将气球展示台的兔子、青蛙、樱桃猪取下，让小孩拿着，让小孩砍价。
除了「旋转木马」48，其他波波球都是定价15。
男人让孩子把15的波波球砍成10，白许松口答应了，男人又让孩子换成5接着砍。
五块钱是不可能卖的，白许再次哒咩。
男人又换了一个球，继续如法炮制。
折腾了半小时，白许心都累了，到底买不买嘛！
期间还有别的顾客问价。白许招呼其他顾客，男人还撺掇着小孩过来砍5砍3，引得其他顾客也大砍特砍。白许脑壳都快炸了，嘴皮子冒烟。
最后，白许摆烂了。
他表情木然地看着孩子摸够自己摊位上的所有的气球，接着对另一个摊位的泡泡水起了兴趣。
于是，男人抱着孩子“宠幸”其他摊位去了。
白许松了一口气，说：“终于走了。”
少年开口道：“那个大叔是在耍猴吗？”
白许挑眉，说：
“耍孩子？”
少年奇怪地看了白许一眼，说：
“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