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纫香忽然将手边的盒子砸了出去，
    “别拿这些话来骗我！她要和刘棋在一块也好，不要我也罢，都直接告诉我啊！为什么要说她回不来了骗我！”
    见他情绪激动，商细蕊忙让程凤台先出去，自己则是坐到了陈纫香床边椅子上。
    “你知道的，你能猜到她去做什么了。陈纫香，你得振作起来，帮她看到国泰民安的那天。”
    商细蕊说完便离开了，空旷的病房里，传出一阵压抑的呜咽声。
    ……
    轮回池边，宁徵拍拍手上的糕点屑。
    自从上次之后，他便时常来这边坐着。恰好雪幽最近事务繁多，忙得脚不沾地，宁徵在这守着也正合她意。
    看到翎霜毅然“抛下”胜意，和稷祯一块去查情报。最后被炸飞两人都死在一块，反倒是胜意，一个人哭得惨兮兮，宁徵忍不住啧啧两声。
    只是他不知怎的，脸上那嫌弃的表情忽然定格。
    还嘲笑胜意呢，自己不也是一样，四界和自己，雪幽会选哪个还用问吗。
    “胜意啊胜意，不愧是我亲手制作的灵器。以前翎霜脑子里只有你们主人也就罢了，在历练世界，你都不能让她为你停留。
    你们主人也是，是我不够让她有一点不舍吗？天天一副要为四界再次献身的样子。”
    轮回池前，宁徵倏而站起来。
    “对啊，既然我一个不够让你犹豫，那就多几个人吧。”
    他脸上扬起笑意，只是这笑却不达眼底。
    宁徵走出几步，却又停下脚步回到轮回池前。
    看着水镜定格在翎霜和那稷祯一起死去，他微微一笑。
    “想赶紧回来和我抢你主人？想得真美！”
    宁徵指尖点在水镜上，一丝神力通过那水镜钻入了翎霜所在的历练世界。
    雪地里，紧紧依偎的两具尸体，胸口忽然同步轻微地起伏一下。
    宁徵做完这些便将水镜推回轮回池里，一如几万年来的潇洒，踏云离开了天界。只剩下一排愁眉苦脸的仙侍。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翎霜仙君不是让我们安排她每个世界英年早逝尽快离开吗！”
    “对啊，这下宁徵仙君又把人救活了，这可怎么办！翎霜仙君这一世还活吗？”
    “就是就是，宁徵仙君也太过分了。之前霸着尊上不让我们九殿下靠近，现在竟然连翎霜仙君也防着！”
    “可是你们没听说吗？宁徵仙君说他要多找几个人，那逸墨神君他们不是有希望了！”
    “你到底是哪边的？身为天界人，竟然不支持我们九殿下吗？”
    “……”
    “咳咳”
    听够了她们八卦的叽叽喳喳，领头的仙侍轻咳一声。周围顿时安静了。
    “宁徵殿下修为已至神君，就算是九殿下的命令，你们也小声点。”
    她顿了顿，等手下的仙侍点头称是，这才给出了解决办法。
    “既然两边各有所求，那就把翎霜仙君那边差不多的历练世界接上去。”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称赞：
    “还得是掌事您有办法，这下不用撤回宁徵仙——神君的力量，也没有耽误翎霜仙君的历练，真是两全其美。”
    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可是掌事，万一宁徵神君再来，发现问题不满意怎么办？”
    那掌事转身一看，便知是最近刚进天宫工作的小仙侍。安抚道：
    “没事，到时候你们多叫他几声君后就好。”
    ……
    火车爆炸的气流将翎霜和刘棋扔到了一边的树林中，纷纷大雪又在两人身上盖了一层，这才没叫来搜查的小本龟子发现。
    刘棋醒来时，自己正和翎霜一起埋在雪里。他不敢动作，屏息听了一会，确认外面没有人后，才抱着翎霜从雪层里出来。
    靠在树上，刘棋确认了翎霜还有呼吸，眼中便滚下泪来。
    他将翎霜揽在怀里，检查两人身上的伤。
    父亲是医生，即使自己不感兴趣，但那些年耳濡目染之下，刘棋还是稍微懂一点的。
    或许是爆炸离他们所在的车厢有点距离，他和翎霜活了下来。
    好在冬天的衣服厚，两人身上都没有出血点。
    他一只手臂脱臼，已经自己尝试着接了回去；肋骨侧边疼的厉害，不知是断了还是裂了；左腿有些使不上力，还能摸到微微凸起的一块，似乎是折了。
    翎霜手腕扭了，除此之外便只有后脑一个极大的包，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她一直没醒，呼吸也微弱。
    他们二人这样的伤，放在这一场爆炸里，实在是轻得过分。
    刘棋再一次在胸口画着十字，口念“阿弥陀佛”。
    不管是哪边的神仙，既然已经保佑他们活下来了，能不能再可怜他们一回，让他们安全离开这里。
    祈祷结束，刘棋自己试着掰正了左腿的骨头。用树枝做了个简易的固定板，便背上翎霜向北出发。
    他们这样的情况，如果往南，一旦被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好在火车已经走了很远，虽然不知道小本龟子这个弟弟带这么多木材去苏联边境做什么，不过这正好帮助了他们。
    根据爆炸前自己和翎霜看到的路牌，绕过这座小山，再走几里就是火车站了，而火车站不远处，就是中俄边境。
    只要混进苏联，他们就安全了，也就能帮翎霜找大夫了。
    而且翎霜还没醒，她的呼吸太微弱了，刘棋走一会就要停下来看看她的情况，确认她还有呼吸才继续往前走。
    刘棋带着翎霜躲躲藏藏，时不时从树林出来看一眼铁轨的方向，然后钻回树林继续前进。
    这中间自然少不了迷路的时候，刘棋向翎霜念叨着自己之前的祈祷起效了，他们竟然都没碰上大型食肉动物。
    只是翎霜并不能与他对话，回应他的只有耳边微弱的呼吸。
    两个月后，刘棋和翎霜在苏联边境的一座小城住了下来。
    他从未如此高兴自己学会的那点俄语，让他能够在这里谋得一份活计。可以挣到钱带翎霜去看医生。
    带翎霜去这边的诊所检查后，他本来已经微微落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那医生说她这样的情况多半是脑子里有创伤，或者是血块什么的，但他就是个开小诊所的，也没办法确认。最好还是送去莫斯科的医院看看。
    刘棋背着翎霜走出小诊所时，脑子都在发蒙。
    那医生说他的胳膊复位地还可以，肋骨并未断开，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腿需要趁着没有完全长好重新接一下，不然之后一定会影响走路，甚至不能工作。
    而翎霜因为头上的伤，最好是不要轻易移动，但想要治好，还是得去大医院检查。
    这般矛盾之下，他建议最好是等她醒了再做打算。
    可简简单单一个等字，哪里是那么的容易的。
    刘棋将翎霜放在那间小破屋的床上，少顷又端了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
    要说今天这一趟最让他开心的，就是那医生确认翎霜头上没有外伤，只要动作轻些，偶尔洗洗头发还是可以的。
    这两个月来，前一段时间是为了躲避小本龟子的追查，根本没有机会。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顾忌着翎霜的伤，自己也只敢帮她擦一下脸。
    他将自己沾满灰尘，满是新生皲裂的手在冷水里冲干净，又在炉子上烤热后，才轻轻将翎霜那一头长发浸在温水里。
    刘棋尽量让自己动作轻柔，生怕碰到翎霜头上的伤口。
    沾水之后湿滑的发丝在他手心滑过，刘棋鼻头忽然一酸。
    ‘翎霜明明最是喜爱精致不过了，这些天我竟然让她受了这么多苦，连洗个头发都成了奢侈……’
    想着，他忽然感到一滴滚烫的东西落在自己胳膊上，刘棋定了一瞬，忽然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抬肘擦干眼角。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坚定，从离开上海时开始，一直到带着翎霜逃来苏联，一直留存的那一丝忧惧消失不见。
    明天要去医生那里重新接骨，在那之前他得将他们后面一段时间的食物、柴火什么的都准备好，还得尽量多挑些水……
    紧张的生活压在他身上，彻底剥去了刘棋身上残存的天真大少爷气息。
    次日出发前，他带上了自己昨晚准备的拐杖。
    临出门前，他坐在翎霜床边，犹豫许久，低头那一刻，唇瓣还是落在了她合着的眼上。
    “伊万诺夫夫人，我下午就回来，麻烦您照看一下赫莉妮丝了。”
    “当然没问题，哦，当然没问题阿列克谢。快去治疗你的腿吧。”
    两人自从来了苏联，刘棋便将好久没用过的外文名字翻了出来。虽然之前翎霜告诉自己的是英文名，但影响不大，用俄语翻译一下就好。
    他们的邻居伊万诺夫一家淳朴热情，得知阿列克谢（刘棋）带着自己的未婚妻半路从山崖摔了下来，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帮助。
    但他们这一片住的，都是些穷苦的人家。每家都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刘棋也不多麻烦她。
    只是希望自己不在家这一会，若是有人来找，伊万诺夫夫人能帮忙通个信，别打扰了翎霜。
    不过从他醒来之后的好运气一直留在两人身边，等刘棋拄着拐杖回来，伊万诺夫夫人交给他一张薄薄的纸片。
    看到上面的名字，他瞬间露出笑来。
    “哦！真是太感谢你了，伊万诺夫夫人！”
    “孩子，我只是帮你收下了这个，不算什么的。”她用宽厚的手掌轻拍一下刘棋的肩，由衷地为这对苦命的孩子高兴。
    “去告诉赫莉妮丝吧，也许她听了高兴，就会醒来呢……”
    刘棋轻轻推开房门，点着了屋里的蜡烛。
    这屋子本来就是一对无儿无女老夫妻去世之后留下的，年久失修的屋子不仅昏暗，还有些漏风。
    刘棋端着刚从炉子上取下来的汤，细心地喂到翎霜嘴里。
    一碗蔬菜汤很快见了底，伊万诺夫家有五个孩子，愿意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他们一碗已经很好了。
    刘棋倒了点水将碗一涮，放慢脚步挪到床上，在翎霜外侧躺下。
    “翎霜，我今天将腿接好了，医生说只要后面好好养着，就可以恢复到和之前一样。我肯定会好好锻炼的，不然之后配不上你了可怎么办。”
    他说笑着，似乎紧闭着眼睛的人真能听到一般。
    “可惜这一趟把我们之前攒下的钱都花没了，你是不是担心这个，才不回答我啊？”
    屋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微弱的呼吸藏在风声里。
    “好吧，不逗你了。我找了一份给给商店画图样的工作，虽然有些困难，但我可以在家里完成工作，可以不离开你身边了……”
    寒风在屋外呼啸，两人的小屋中却满是希望的温暖。
    刘棋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休息，看着黑暗中翎霜脸庞的轮廓，慢慢闭上了眼睛。
    ……
    四年之后，刘棋和翎霜踏上了前往莫斯科的火车。
    这四年来，刘棋最感谢的便是那一直伴随着两人的好运。
    翎霜在到达这里的第二年秋天醒来，他的工作也一直稳定地做了下去。
    虽然之前的两年翎霜除去时不时头疼，身体也虚弱地站不起来。难以动身前往莫斯科治疗，但经过两年休养，他们终于可以去那里的医院治疗了。
    虽然翎霜坚持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问题，希望尽快回国。但刘棋比她更加坚持，之前翎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吓坏了他，他们现在回去，万一小本龟子还没死心，那翎霜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再次逃亡也是个问题。
    在他强硬态度下，翎霜同意了去莫斯科看病的决定。
    她自己也感觉最近头疼的有点频繁，醒来两年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在半路出了问题更不好解决。
    又是一年过去，翎霜和刘棋再次踏入黑龙江。
    不同于之前，有了他们传递的那消息，日本在东北的势力受到巨大打击，不仅实验室，翎霜那张地图上还标出了几个疑似武器库的地方。
    在红方打击下，现在日本几乎是苟延残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