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河，距离大沙镇80公里外的一条国道上，数百人正端着枪互相叫骂。
    一边是被庞建军派来常河试探的民兵队伍，一边是奉命前来拦截的驻军，双方的主官就隔着一条路障冷眼对视，整条道路的上空都弥漫着男人呼出的热气。
    “老子的通行文件比你那个婚前不知道陪多少男人进过小旅馆的老婆的孕检报告齐全了不知道多少倍，凭什么不让老子过去！”
    一名帽子戴的歪七扭八的青年将通行条用力抖了抖，就差没杵到对面人的脸上，态度格外嚣张。
    就他嘴里吐出来那些话，对面的士兵死死按着枪真恨不得立马开火。
    “马上给我们让路！”
    “滚蛋！”一名军官怒斥着想要上前推搡的民兵，“这条路现在被军事管制，没有军区的批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过！”
    “少他么跟老子打官腔，老子是凤凰矿业的运输队长，奉命去大沙镇转运保供煤，东海的老弱妇孺就等着这批煤发电取暖，耽误老子的事要是搞出人命来，你有几个脑袋能扛事儿？”
    “我不管你是谁，立刻原路返回！”
    “干你亲娘的，是不是想吞了我们的煤！”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叫唤什么，有种把枪掏出来给我一下！”
    “马上退出军事地带，否则我们将会采取武力措施！”
    “我去你妈的，你们都是老子养的，还有脸跟老子叫唤！”
    “草拟吗，再骂一句试试！”
    男人们的争吵总是直奔主题，总逃不过家里的女性亲属，很快双方就骂得面红耳赤，随时可能爆发冲突。
    眼看事态就要控制不住，驻军的主官突然转身抽出一支灌了水泥的钢管，朝着对面带头的人骂道：“操你妈的狗杂种，想碰一下那就来，老子不动火器，免得说我们欺负你们这帮三脚猫，等老子揍烂你的牙你就知道什么叫礼貌！”
    民兵这边的头头把枪往身后一背，转头去车上卸出来一袋子棍棒，自己率先拿了一根，怒吼道：“干他们这帮俾养的，一个站着的也不许有！”
    双方的人马立马背好枪，就近寻找家伙，直接在公路上像是流氓一样展开了械斗。
    驻军不想动枪，因为人家确实是正儿八经有采煤合同在市政府放着，何况军区也没有开战命令，出发之前长官就暗示了能用嘴巴解决就不要搞出人命。
    五马山的人更不想，因为他们只有四五百人和一堆轻武器，真的驳火他们肯定走不出常河。
    双方都在借坡下驴，等着各自的话事人来决定要不要启动正式战争。
    ……
    常河，258号战时避难所。
    郑金水快步闯进一间会议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朝着那几个孤立了自己正在开会的人怒吼道：“我叼你们妈的，八百号人在公路上火并，直升机赶过去的时候重伤一百多人，打死了十几个，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
    “郑金水，你怎么不敲门？”
    “我敲你妈！”郑金水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地上一砸，“人家来押运煤炭，凭什么设卡拦路！”
    “他们是来运煤的吗？”一名军官冷着脸反驳道，“哪有五百号人带着机枪和迫击炮来运煤的？老子要不是看在同胞的面子上，早就把他们干掉了！”
    “人家是凤凰矿业的运输队，怎么就不能是运煤的，这是东海的保供煤，要送去331的！”
    “你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军官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吼道，“东海的武装现在是什么性质，你别他妈跟我说不知道，他们已经在温城向我们宣战，老子要不是穿着这身衣服，早他妈炮击五马山了！还他妈保供煤，我保你二大爷，上面真要算账，你郑金水第一个判通敌！”
    郑金水心里有点发虚，但表面上还是无比强硬，也跟着拍了一下桌子：“你跟老子吹什么牛逼，你有种现在就出兵东海！京都都没说话，你先诈唬上了，还说老子资敌？老子还要去军区告你拦路设卡围堵老百姓，破坏军民团结，阻碍常河经济发展！”
    他郑金水其实也怕得要死，但是他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现在就看东海人顶不顶得住。
    “你当老子不敢？”
    “你去一个试试，我等着看林枫怎么把你剁成肉泥喂他那条拉布拉多！”
    军官瞪着一双眼，指着门外吼道：“部队领得到你指挥吗？我们在召开军事会议，你马上给我出去！”
    郑金水怕，这名军官心里也有点怕，上面的态度实在太模棱两可，他也不敢轻易行动。
    京都现在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动荡，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起兵戈。
    一旦站错队走错路，很可能这辈子就毁了。
    除了前程，他更怕林枫。
    “没理就赶我走是吧？”郑金水拿萝卜粗的手指拼命摇晃几下，“行，老子看你们怎么收场。”
    郑金水摔门而去，等他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市长扶了扶眼镜，不屑地说道：“跳梁小丑。”
    坐在他旁边的一名参谋语气暧昧地说道：“徐市长，还是少说两句吧。”
    “他门也不敲就闯进会议来，怎么还说不得了？”已经快到退休年纪的徐市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啊，就是怕被清算，再做最后一搏呢。”
    先前和郑金水对骂的那名军官坐下猛灌一口水，恨恨地说道：“他不就仗着东海人给他做靠山吗，没有林枫和331那伙瘪三，他早就被办了！”
    徐市长微微一笑：“放心，他蹦跶不了几天了，等换届结束，京都很快就会有命令下来。”
    军官扫了他一眼，心中却提不起喜悦来，心里想说几句，但似乎又有所顾忌，不敢表露真实的态度。
    常河的管理层非常有意思，郑金水年富力强又非常强势，虽然是副市长，不过背后有大靠山，所以在市政会议稳坐第二把交椅。
    眼看快退休的徐市长大部分时候也是让着他，反正自己也做不了多久了，就这么几年想进步也进步不了了，还不如送个人情给郑金水留个香火情。
    但是再怎么说，也是常河的一哥，怎么会甘心完全放权给郑金水一个老二呢，徐市长心里终归是有怨气的。
    尤其是天灾爆发后，拥有丰富矿脉的常河地位一跃而起，徐市长本来熄灭的进取之心立刻又被点燃。
    可惜这把火没烧多久，就被东海人给熄灭了。
    五马山的人跟郑金水穿上一条裤子之后，光明正大地捧郑金水，甚至道上有传言说东海人准备搞掉徐市长给郑金水铺路。
    这个搞字，放在以前无非就是政治斗争手段，但现在嘛……谁他妈都知道南边遍地都是没活路的人，一袋子吃的就能雇到一个业务能力出色的杀手。
    郑金水关系到东海的煤炭供应，如果要搞郑金水，不光是林枫要干他，东海人也得干他。
    徐市长也不敢跟这伙刀口舔血的暴徒硬来，只能重新数着日子等退休，事事作壁上观，得过且过。
    但现在，风向变了，最高兴的当然是他这个被架空的市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