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虎睁开眼睛，铜铃大眼看着林天，没有龇牙，显然也知道是林天救了她。
她还用大脑袋蹭了蹭林天，有些讨好，虽然动作有气无力。
林天笑笑，给母虎换了药，重新包扎后，开始做早餐。
吃了后，照例熬了稀饭米汤，灌了三只小虎，然后端到母虎面前，将母虎摇醒，示意母虎吃。
母虎垂下脑袋，吃着粮食，林天看得出来，母虎食欲不大，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但还是强行将剩余的米饭全吃了。
林天沉默，但他也没办法，他不至于去捕猎肉食给母虎，那不符合他的道。
加好柴后，他将三只小老虎从身上拔下来，放到火堆前，便外出寻找哺乳期小动物。
冬未走远，春未走近，外面冰冷依旧。
走在森林中，时不时能听到水流之声，或遇到一个个水潭。
这些都是积雪融化后形成的水源，要不了多久，就会浸入地下，带着来自天空的矿物质，然后长出草丛，让森林郁郁葱葱。
林天把四周都走遍了，没有发现小动物。
更远处也是如此，现在处于冬眠的尾巴，许多小动物出来也没有食物，都躲在自己洞穴里窝冬。
当然，林天更倾向于，这里是老虎领地，之前老虎活跃在周围，早已将周围的小动物吓跑了。
无奈，他只好找了些干柴带回洞穴，再找一些稀有药材，用来制造伤药。
一晃几天过去，好消息是母虎终于出奶了，连续吃了几天粮食，母虎精神好了很多，虽然还不能动，但总算能解决小老虎吃饭问题。
坏消息是，奶质很差，小老虎饿了几天，根本不够吃，而母虎吃粮食，身体也不见圆满，伤势恢复缓慢，依旧一身肋骨。
林天知道，食肉动物需要肉食，吃其他食物只能维持最低生存，没有其他好处，连基本营养物质都无法提供，还会消化不良引发其他疾病。
三只小老虎灌几天米汤，身体也开始发育不良，走路都还摇摇晃晃，虽然跌倒在地的小老虎很可爱，但却是疾病换来的。
他叹了口气，每天都去外面试图找到哺乳期动物或者一些死去的小动物尸体，奈何，冬季的食肉动物比他更艰难，早就将大自然的馈赠掏光了。
眼看情况好转了一点，又开始不断恶化，林天面临一个艰难选择。
要么，不再管了，任由四只老虎自生自灭；要么，破坏自己的道，去猎杀小动物。
他清楚，一旦猎杀其他小动物，他就会扭曲自己心灵，救治老虎的本心，也变成因为能从老虎身上或精神上获得某种东西，而去猎杀其他生命。
“诚意，正心！”
他想着这两点，心中出神。
心正，自然什么都是正的，心歪了，再正的事，也会做歪。
他思考许久，还是决定不放弃几只小老虎。
人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事，以前，他或许还会畏畏缩缩，怯而不前。
修行到如今，他不再退缩。
于是第二天，母虎惊奇的发现，林天做的粥饭里，竟然多了肉。
接下来的日子，有了血肉供养，虎乳逐渐恢复正常，几只小老虎吃饱了就跑到火堆边围着林天排坐坐，嬉戏打闹。
林天看着几只健康的小虎，一脸欣慰。
他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抛弃哪只小老虎，减少开支，从而让剩余的小老虎正常长大，那不符合他的生命观，也不符合他的道与德。
揉了揉几只小虎，他颤巍巍的走到母虎身边，日常换药之后，就躺着休息了。
母虎的伤口慢慢愈合，虽然还没有恢复以往的矫健，但不进行猛烈厮杀，日常活动已经可以勉强进行了。
三只小虎也长到小狗大小，喜欢围着林天跑来跑去。
母虎开始带着小虎训练，教授一些捕猎技巧，有时候，也会带小虎去外面的世界逛一逛。
随着天气变暖，三只小老虎也会调皮的跑出去，四处疯玩一遍又跑回来，经常因此被母虎一阵咆哮。
这天，大虎忽然从屋外面冲进来，得意的叼着一只老鼠在二虎和三虎面前炫耀，母虎叫了一声，大虎不理，它一脸兴奋的冲进林天洞穴，将老鼠放在林天床榻前，啊呜啊呜直叫。
往常，它们来到林天的洞穴，都会被林天抚摸脑袋，今天，大虎带来猎物，期待林天能夸奖夸奖他，最好能挠挠脖子。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不管大虎怎么叫，林天也没有动作，只是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盘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啊呜！啊呜...”
大虎的声音引来母虎注意，她带着正在训练的二虎和三虎进入林天洞穴。
看到林天的时候，母虎愣了一下。
捕猎多年的她，一下就看出林天的不同。
她一跃跳上林天床榻，把耳朵贴在林天胸口，想听到熟悉的动静，可贴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平时听到的震动。
二虎和三虎也察觉不对，焦急的在地上转圈圈，抓耳挠腮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虎伸出爪子，拨了拨林天手臂，想要林天和以前一样找他们玩耍。
可这次没有林天阻拦，他轻易拨到林天手臂，感觉硬邦邦的。
母虎发现大虎动作异常，也伸出爪子，将林天衣袍扒开，却没有看到林天胸膛，只有一副空荡荡的骨架。
母虎愣住了，她连忙扒开林天衣袖和裤腿，看到的是一个个木质支架，之前支撑林天行动的，就是这些木质支架。
她看着林天下肢的骨骼，上面已经出现了灰质，说明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
二虎和三虎也看愣了，呆呆仰着圆溜溜的大脑袋，像宕机了一样。
林天除了头颅，其余身躯早已空空如也，生命，也早已熄灭。
“嗷呜...”
“啊呜...”
四只老虎在林天洞穴里吼了起来，带着莫名的悲伤。
第二天清晨，母虎带着三只小虎走出洞穴，合力刨出一个深坑，然后叼着林天的衣物，将林天放入其中。
几只小虎低下脑袋，小心翼翼的蹭了蹭林天头颅，然后在母虎的带领下，扒着泥土将林天覆盖。
这是母虎从族群里听说过的传说，两脚兽死后，都是埋在土里，据说这样两脚兽未来会有好的一生。
母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她希望是真的，所以，她带着懵懵懂懂的三只小虎，将林天埋在这里。
母虎叼来一块木牌，用爪子在上面费力划了几下，然后带着三只小虎挖坑把木牌栽起来。
这也是来自两脚兽的传说，她以前并不理解，现在，忽然懂了一些。
栽下木牌，将来回来时，也能找到林天的位置，不至于想看林天都看不到。
“嗷呜...啊呜...”
森林里，再没有林天的身影，只有时不时响起的虎啸。
...
庇护所中，壁炉里柴火噼里啪啦燃烧，让室内温度保持在舒适范围，内侧的木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忽然，这人眼睛睁开，眼神还残留一丝空洞。
“我没死？”
“削到那种程度，只剩一颗头颅了都不死？”
看着熟悉的庇护所屋顶，林天有些不可思议，他爬起身来，双手胡乱摸着身体和双腿，那真实的触感告诉他，里面没有木质支架，他也不是骷髅。
“怎么回事，成为小羊是真的，成为蝴蝶也是真的，我成为了自己，总不会是假的吧？”
“到底什么是梦，庄周梦蝶，我梦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