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凯此时其实比较想查看刚才系统的一大堆提示。
在平时,一边正常走路或者交谈,一边打开半透明的系统界面操作,这些对林凯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但是现在他的大脑就像是一团浆糊,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保证自己变成骨头的右臂不被发现。
眼下还有个问题。
之前马克似乎是昏了过去,刚刚苏醒,但林凯没目睹这个过程。
谁知道马克是否已经看到了发生在林凯身上的变化。
有那么一瞬间,林凯想到做掉马克灭口。
前世的林凯当然不是什么冷血杀手一类。
但不得不承认,魔法可以让人沉醉于拥有力量的感觉。
仅仅身为一名二阶魔法师,就拥有可以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力量。
而孤身穿越到异世界紧张感则让力量时刻处于爆发的边缘。
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林凯有自己的行为准则。
对待敌人他不会手下留情,但马克不是敌人。
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
一旦开启这种“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模式,他的人生轨迹就会和小说中柯尔特的故事迅速重叠。
此外,在黑玫瑰酒店,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吸引来那些武装侍者。
如果是野外,林凯有把握短时间内击败马克。
但是在城里,在不吸引到守卫力量注意的前提下,要做到同样的事几乎不可能。
马克背后又有费德罗这样的高阶魔法师。
最后,最微不足道的一点是,马克他一口一个“凯大哥”叫得挺欢。
这时,马克走到林凯面前。
恭恭敬敬双手掌心朝外,手背贴在额头处,对林凯鞠躬道:“抱歉,凯大哥,之前我还怀疑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我看到你开始使用法阵帮麦蒂吸收多余魔力,我就知道我错怪你了,后面我就晕了过去。”
这个姿势是灰岩半岛郡另一种表示手里没有武器的礼节。
被称为“请罪姿势”,又被称为“不屈膝的跪拜”,是除了下跪之外最妥协和低姿态的一种肢体语言。
这时房门被大力推开,布莱恩从门外冲进来,嚷道:“发生什么事了?我转了一圈刚回来,就看到好多侍者从你们房间出来。”
布莱恩一到,林凯对马克的最后一丝杀意也烟消云散。
他转念一想,也罢,便对布莱恩道:“多谢关心,都是误会,他们已经走了。”
“哦,那就好,”布莱恩将已经拔出一半的弯刀推回新买的刀鞘内,审视一圈。
在布莱恩眼中他看到的是林凯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右手放在麦蒂的身后,有几分半搂半抱的意思,马克则是双手外翻、放在额头上的请罪姿势。
“怎么搞得跟在做什么地下交易似的?”布莱恩评价道。
马克尴尬地直起腰。
布莱恩的目光又聚集在全场最诡异的绿色丝绒帽子上:
“这绿帽子是干嘛的?”
“请不要叫它绿帽子,”林凯以左手扶额。
“对,别叫绿帽子,”马克心情非常好,眉飞色舞地说,“它的正式名叫做绿感绒帽。
下午师父刚派人送来,可惜的是师父他老人家有急事,近几天都不在城里。
总之,这是非常高级的、非常灵敏的、非常昂贵的侦测魔法或者其他超凡力量干扰的道具。
如果能瞒过绿感绒帽,那大概率也能瞒过风神祭上牧师们的一对一检测!”
布莱恩恍然大悟:“这样啊,话说如果小麦蒂拿了第一名,我们的酬金是不是也能涨点。”
“肯定的,”马克苦笑。
林凯则若有所思:“马克,如果故意……我是说参赛者不小心被发现利用魔法手段作弊,后果很严重吗?”
“惩罚严重程度视作弊手段和影响而定,但最低是终身禁赛。”
“感觉挺刺激的嘛,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布莱恩说。
林凯没继续往下问。
狂梦症在赋予患者某些天赋的同时,会迅速抽干患者的生命力。
马克想自己的朋友尽量活得久一些,但实际上也只是稍微拖延罢了。
别看现在麦蒂似乎对仆人大吼大叫,脾气很差,可一旦被禁赛,他和他的母亲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看见林凯不再说话,布莱恩抓过麦蒂头上的帽子说道:“我来试试,没准我这个未来的世界第一骑士还有惊人的魔法天赋呢!”
看见有人主动抢绿帽子,林凯只能感叹文化差异的存在。
结果不出所料,绿感绒帽没有任何反应。
布莱恩突然说:“凯,你戴一把,让我看看魔法师戴这帽子会怎么样。”
说罢,便将帽子向林凯头上戴去。
布莱恩动作奇快无比,林凯正常情况下有概率躲开,但他现在右手放在麦蒂身后。
躲无可躲,挡无可挡。
林凯干脆心一横,配合布莱恩,把头往前一递。
戴上帽子的瞬间,体验很矛盾。
温暖,又冰凉。
就像戴着那种针眼很大的毛线帽子顶着寒风前行。
“啊!”马克惊呼,“全立起来了!”
林凯随手一摸,可不是,帽子上的绿色绒毛根根笔直,只有尖端微微晃动。
“凯大哥,你真的是一阶魔法师?”
“我倒希望我是二阶,”二阶魔法师林凯面不改色地说道。
林凯将帽子递还给马克,同时将麦蒂抱起,说:“我觉得他可能需要多休息一会,我们正好可以吃个饭。”
“你们去吃吧,我一会叫侍者送点吃的过来就好。”
“嗯。”林凯抱着麦蒂小心翼翼走向套房的主卧室。
他有点担心右臂的强度问题,因为在他看来,骨骼之间没有任何肌肉韧带一类,能不散开已经是奇迹。
会不会像某些标本那样骨头中间有铁丝?
不,绝对不可能。
将麦蒂安顿好之后,林凯和布莱恩开始返回伯爵级套房。
林凯有意略微落后一些,动作比较小心。
布莱恩因为平时一直冲锋在战斗最前线,完全没留意林凯的异常。
*
麦蒂和马克的套房中。
林凯和布莱恩离开后。
马克关好房门,一屁股坐在刚才林凯坐的沙发上。
长长呼了一口气。
一根沾了点暗红血迹的绷带窗户下方的缝隙伸入。
触手摸到窗棂上的锁扣。
缠住,拉动,打开。
窗户大开。
绷带缩回窗外。
片刻后,摩擦声自窗框上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了窗户,进入屋内。
窗户自动关闭,窗帘拉上。
一个缠满绷带的男人在窗边逐渐显形,依靠在墙上,似乎时刻都处于一种很虚弱的状态。
马克头也没回地说:“累死我了,师父,我的演技怎么样?”
费德罗笑道:“不错,至少没演砸,不过还有待提高,凯的演技可比你强多了。”
马克噘嘴道:“师父,我精神力透支只昏迷了一小会,凯那是怎么了?你为什么明明已经来了,却不让我问?”
“你一定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凯不会说,而且他自己也未必知道。你若直截了当质问他那只右臂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满足有我给你撑腰时得到的虚荣心,却满不足了你的好奇心,更满足不了我的。”
费德罗似乎休息的差不多了,离开窗边,坐在马克身边。
“薇薇安小姐,麻烦你了。”
一条条绷带自他伸出,将林凯刚才右臂藏在麦蒂身后时,接触过的沙发靠背处的皮革割下,仔细打包成一个小卷。
“等一下,师父,你把这块皮子拿走了我怎么和酒店交代?”马克大急。
“就说你一屁股坐坏了,”费德罗随口说。
马克一脸窘迫:“哪有单独坐坏一小条靠背皮革的?切口还这么工整?薇薇安小姐,不对师娘,帮徒儿想想办法!”
即便包裹着绷带,也能明显看出费德罗的脸狠狠抽动了一下。
“等下,小子,你听我说……”费德罗还没说完,嘴上的绷带突然变紧。
几根绷带在费德罗胸口处的那部分绷带里翻了一会,找出个沉甸甸的小袋子丢给马克。
马克接住,使用“请罪姿势”双手掌心外翻,放在额头,笑嘻嘻地说道:“谢谢师娘。”
费德罗的脸又是一阵抽搐,好不容易说:“你给我记住了,小子。”
马克收起袋子,赶紧转移话题道:“师父,关于凯大哥那个手臂你有什么猜测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也不太相信,他可能把麦蒂从狂梦症里收到的魔法启迪吸走了一部分,甚至他自己也经历了一小段类似狂梦症的体验。而那条手臂怎么看都像是个誓言魔法雏形。我知道,你小子别这样看我,小心眼珠子掉嘴巴里。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我在说是什么。凯这小子真是太有意思了。我知道威尔为什么这么关注他了。但是威尔真的有把握掌控凯这只怪物吗?”
费德罗盯着大门,悠悠地继续说道:“马克,你要和他打好关系。凯这种人,如果是敌人就要扼杀在摇篮里,如果是朋友就要尽量帮助他。抑制他不会有任何好处,别耍小聪明,要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的认知。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去看看麦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