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们终于得救，感激涕零的朝着两人拜谢。
    “唉～”
    师徒二人在云端飞着，睚眦突然叹气。
    悟空道：“怎么？这就气馁了？”
    “不是。”睚眦看向他认真问道，“师父，你说我是不是太弱了？要像您似的，哪还用得着费这么多功夫。”
    “吓跑而已，不还是没能解决问题吗？”悟空道：“即使再强的力量，不会合理的驱使，也会变得鸡肋。
    我看你打架那股压倒一切的狠劲儿和执着于胜利冲劲儿挺好的，在气势上的确能带给敌人极大的压迫感。
    可是，你现在需要的已经不单单是打倒敌人。
    玉瓶碎裂一地，就算拿住老鼠也没什么意思，为了玉瓶被老鼠咬伤，就更算不得是胜利者了。
    要想真正意义上的大获全胜，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一个“变”字。”
    “变？”
    睚眦心道，你又不教我，我能怎么变？
    “你以为学会了法术，就能学会七十二变吗？”悟空道，“一法通，万法通，真正难的并不是法术，而是随机应变的能力，我看你从前挺机灵的，只是聪明没用对地方，怎么如今反倒成了个呆性？”
    睚眦沉默不答，孙悟空又问他：“你每日这么忙忙碌碌到底是图什么？”
    “我图什么？”睚眦抬起头，眸中一片茫然。
    “不知道吗？”孙悟空道：“那你整天跑来跑去干什么来了？”
    “还能干什么？值班呗，玉帝让我来的啊。”
    孙悟空无语了半天，转身就走，撂下一句：“闹了半天却是头猪啊，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诶？”睚眦不明白猴子突然闹什么脾气。
    我的回答错了吗？
    那我应该为什么？图什么呢？
    忽然听见狴犴喊二哥。
    睚眦转身就看见他站在不远处的云层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狴犴道：“有一会儿了，我听见胜佛在和你说话就没敢打搅。”
    兄弟二人结伴返回妈祖神邸，狴犴忽然忍不住说道：“二哥，我记得你从家在家时，一直是很有上进心的，那时候的你是多么意气风发呀，如今反倒少了很多曾经的那种锐气。”
    睚眦道：“他问我图什么，那你呢？你每天巡海捉妖是在图什么？”
    狴犴道：“图开心呐。”
    “开心？”这个答案是睚眦不曾想过的。
    狴犴道：“你看看如今危机四伏的大海，本来父王公务就很繁忙，现在还要每天战战兢兢的防备各种突发状况。
    还有弯弯，她多么喜欢自由啊，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自有自在的海中畅游。
    我想守好这片海，让我的父王不再担惊受怕，让我的妻子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
    正好妈祖的所图，也是天下太平，海清河晏，让人们可以安居乐业。
    所以我愿意追随她。
    我为的是我自己的心，而不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更不是为了任何人的命令。”
    睚眦咀嚼着狴犴的话，陷入了沉思。
    狴犴道：“我所求的，从来不曾改变，以后也不会变，因为这就是我啊。
    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位南海的表兄跟着长辈来东海做客，他一向横行霸道惯了，也的确有些本事。
    我们大家念在远来是客，一直礼让，他却不知收敛，要求越来越过分。
    我们那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是敢怒不敢言，结果二哥你冲上去就把他给揍了，一直揍得他痛哭流涕给我们挨个道了歉。
    我们那群孩子当时可崇拜你了，大家都说，长大了一定要变成你那样英勇正直的模样。
    我的心愿，就是像那时候的你一样，锄强扶弱，赶跑坏蛋，保护好想保护的人，维护世间的公平和正义啊。”
    “是吗？”睚眦已经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了，“我哪里能想到什么正义、公平，还什么锄强扶弱？我估计，我那时候就是看那家伙不爽才揍的。”
    大家总说我好狠斗勇，面目狰狞，却原来，这种为了出气打架斗殴的破事还能让人这么崇拜啊？
    “不是的，二哥，你当时，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不是吗？”睚眦诧异：“那可能是为了父王不罚我编的瞎话吧。”
    “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二哥，每个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缺点也好，优点也好，都是对事而言的。
    改正缺点也并不是一味的否决原本的自己，强迫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睚眦就是睚眦，要是变得畏畏缩缩，像蜗牛一样，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把自己缩起来，也太让人惋惜了。
    我想胜佛的意思，也是希望你能够找回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
    我实实在在的在这儿，我一举一动都是我自己，也没被人夺舍，也没被谁操控，这还不够真实吗？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真正的睚眦，那他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呢？
    从前我爱折腾，你们说那样不对，喊打喊杀的捉来砍头。
    现在我不折腾了，你们又说我是假的。
    你们可真难伺候。
    睚眦暴躁的在心底吐槽了一番，冷静下来后，脑海中回想猴子的话。
    我图什么？
    要不是为了玉帝的命令，我待在龙宫和我爱妃一起自在逍遥不好吗？
    我能图什么？图那几个打渔佬的感激？图打发时间？还是图给她妈祖当一辈子手下？
    我到底有什么好图的啊？
    我承认，我是有点混天度日的意思，但我也没有不干实事啊？我打妖怪明明比谁都卖力的好吧？
    不是……他凭什么说我是猪啊？
    他师弟才是猪好吧。
    嗯？
    猪？
    师弟？
    睚眦回想着猴子当时的神态，好像明白了什么。
    西天取经结束之后，唐僧封了旃檀功德佛，猴子封了斗战胜佛，猪八戒只得了个净坛使者，沙僧封为金身罗汉。
    沙僧欣然领受，八戒却质问佛祖，为什么师父和师兄都成佛了，我只是个使者？
    猪八戒“只得”个使者，是因为，他本身也是渴望成佛的，最后却没有达到预期。
    或许和猪的资质、本领有关，但难道就没有西行一路上多有蹉跎、糊弄、懒惰、混天度日的缘故吗？
    沙僧虽为罗汉，但这个结果是符合他的预期的，因为尽力过，所以不怨不悔。
    猴子问我图什么？其实是想问我想要什么吧？
    可是，西天可以有很多佛，海上也能有两位海神吗？
    睚眦看着无垠的海面，突然豁然开朗。
    为什么不可以呢？
    四海八荒，宇宙三界，如此辽阔，凭什么就容不下两位海神呢？
    我凭什么要就此服输？
    我为什么不能也为自己挣一个民心天意呢？
    万一我干得越来越好，哪天把她挤下去，或者天庭把我另封一个别的什么神，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林默娘，我上辈子的确没能干过你。
    但这辈子，不会再输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