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林暖风被五花大绑押在一张长凳上,身旁站着四名持刀兵卒。
刀锋皆已出鞘,锃光瓦亮,寒气逼人。
每名兵卒都拧眉瞪眼,似是随时都会出手一般。
林暖风左右看了一眼,顿时认出此乃军中四象阵,是一种磨练兵卒默契的基础战阵。
四个人同时出刀,无论目标如何闪躲反抗,总会至少有一人能抓住空档,攻击目标的要害。
又因此阵法只强调个人武力,以及一小部分默契,稍加训练便可达到最大威力,哪怕是在战场上临时凑出四个人组成战阵,也可达到不俗的效果,故而四象阵也成了军中练兵的固有项目。
至于眼下组成四象刀阵的四名兵卒,都至少有10年以上的军中经历,实力不俗,水平相当,绝对能够将四象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若是我此刻挣脱枷锁,全力反击,对付这四个人肯定不成问题,但是大营内还有二十万万镇海军,想要安全脱身,实在不容易,而那两个家伙,说好在后方策应……人呢?”
林暖风在心中估算着眼下的形势,随即便发现了如今最离谱的变数。
老刀把子,玉面狐狸,虽然一向偷奸耍滑,阴险狡诈,但在正事上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可是今天,却偏偏在自己身上发生了意外!
有些时候,林暖风也不得不感慨宁冲的运气实在太差了,尤其是在交朋友的时候。
从玄家军副将鬼无危,到后来的韦尊和米四海,再到现在的冷云白珂,一个个看起来都是值得信任的优秀伙伴,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偏偏一个比一个靠不住!
要么这些人都是存心的,要么就是自己命里带煞,不配交朋友。
否则为什么那么多名满江湖的青年才俊,一旦成了自己的朋友,就变成了歪瓜裂枣,臭鱼烂虾,除了拖后腿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呢?
嗒!嗒!
正在这时,营帐门帘被撩开,一身鎏金重甲的上官庸大步走了进来。
“大帅!”
四名持刀兵卒,身形纹丝不动,手中刀锋依旧直指林暖风,但却同时听出了来人的脚步声,并齐声开口道。
“给他松绑!”
上官庸淡然吩咐一声,随即走到林暖风身前,继续下令道:“椅子,茶几,棋盘,准备好后,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大帅,此人来历不明,方才又没有搜身?若是他意欲行凶,我们……”
死命兵卒闻言,不禁满是担忧的劝说道。
上官庸抬手打断几人,正色道:“让你们出去,又没让你们走远!老夫这把年纪,多活一天就是赚到一天,他要是想和老夫换命,你们立刻召集二十万大军成全他就是了,去去去,少在这里碍老夫的眼!”
四名兵卒闻言,自知劝说无望,便也只好老实照做,当即为林暖风松绑,又搬来太师椅,伺候上官庸坐下,在搬来茶几安置好棋盘,稳稳放在上官庸人与林暖风之间,最后再陆续退出帐篷。
“会下棋吗?”
上官庸淡然问了一声,同时抬手翻看着棋盘上的棋盒,随手将一盒黑子推到了林暖风的面前。也不等对方开口回应,便率先直白先行,一步接一步的在棋盘上落子。
林暖风看着棋盘上的白子格局,顿时有所会意,轻轻摇头道:“只懂得一些规则,但下的不好。”
“下的不好,才是最好!”
上官庸人笑叹一声,继而说道:“棋盘之上,讲究的是博弈与厮杀,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做人做事,道理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投射在棋盘上,便算是有资格与本帅博弈!”
林暖风闻言,无奈点头道:“既然老将军盛情相邀,那我也只能献丑了!”
上官庸微微一笑,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我先走了二十三步,算是对你暗自窥探我镇海大营的惩罚,接下来你若能在棋盘上胜过老夫,那便不再追究你的罪责,可要是输给了老夫,那一顿军棍你是逃不了的!”
林暖风点了点头,当即取出一枚黑子,稳稳落在棋盘之上。
上官庸打量着全神贯注的林暖风,观其落子时毫无犹豫,却掷地有声的沉稳,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继而执白子继续对弈。
随后二人便在棋盘上展开了纵横捭阖,搏命厮杀。
若论下棋的水平,二人都称不上国手,甚至还带着几分臭棋篓子的潜质。
但是若看棋盘上的杀气与凶险,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敢自称能够看懂棋盘上的所有细节。
沙场之中,搏命者为卒,博弈者为将,胸有韬略的将帅之才,不仅能够在沙盘之上推演战争,也能够跳出沙盘的限制,于棋盘之中模拟出战场上的厮杀与争斗。
二人之间的棋盘,此刻依然成为了一座无比真实的战场,杀机四伏,瞬息万变,尸积成山,血流成河。
没过多时,棋局便已进入尾声。
林暖风在落后二十三字的情况下,率先停手,主动朝上官庸颔首致意。
上官慵懒得理会林暖风的礼数,仍旧在细数着棋盘上的得失。
林暖风见状,不禁提醒道:“这一局,应当是和棋。”
“放肆!本帅是什么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和棋?”
上官庸冷冷训斥一声,随即连落两枚白子,吃下宁冲数枚黑子,方才心满意足的说道:“胜负已定,本帅赢得酣畅淋漓!”
宁冲看着对方这老不要脸的样子,也只能默默叹了口气,老实接受了眼下的结局。
“你我下的是棋,斗的却是兵法,从你的棋路上不难看出你的用兵习惯,擅长以尖刀破突围,长驱直入,破坏力惊人,这是重骑兵千里奔袭的路数!”
上官庸淡然点评着林暖风的棋艺,随后抬头望去,沉声道:“听你的口音,应该是北境人士,那么北境之中最出名的重骑兵,应该就是三年前集体叛变的玄甲军了吧?”
林暖风眉头微皱,很是意外的打量着上官庸,疑惑问道:“你真不担心我会突然出手,和你鱼死网破?”
上官庸点了点头,坦率道:“当然担心!所以我刚才在检查棋盒的时候,在黑子上洒下了烈性迷药,这可是皇宫里流传出来的秘方,就算你武功再高,高到天上去,也休想抵挡住这迷药的威力!”
“什么!?”
林暖风惊呼一声,再想起身时,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继而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上官庸缓缓起身,抽出腰间的铜镜,照了照自己,又照了照躺在地上的林暖风,自言自语道:“终归还是年轻,心高气傲的,不知道什么叫做无所不用其极,武功再高,兵法再厉害,也终归是差了点火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