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子,求求你高抬贵手,再让我见银霜姑娘一面,就一面,常公子,常公子!”
一蓬头散发且衣着因多日不洗略显邋遢的年轻书生扒着忘归楼的绿漆大门疾声呼道。
“滚开!”
满脸横肉的打手们怒眉微抬一脸厌恶地伸臂将他架起扔到了街上。
那种厌恶就像在扔一个垃圾。
没钱还想进来打搅银霜姑娘?
想的怪美!
“银霜姑娘!银霜姑娘!我要见银霜姑娘。”
趴在地上的邋遢书生毫然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忘归楼那绿油油的绿漆大门哭嚎。
忘归楼即使白日门前依旧来客不断,满脸横肉凶相的打手怕那穷酸书生打搅了贵客雅兴故而扔到了街上。
至于书生叫唤的那位常公子正搂着一位玉臂横陈的媚艳女子在一处脂粉香浓的闺房里同床共被,正呼呼酣睡,门窗紧闭,听不到屋外的呼声也没睁开眼。
即使听见吵闹又如何?
眼睛都懒得睁开,微微换个姿势接着睡。
昨夜俩人玩得太疯,醉酒又嗑药助兴,后腰酸疼,浑身乏力得紧,哪里顾得上理会那穷酸书生闹腾?
与常公子交臂酣睡的媚艳女子正是那穷酸书生念念不忘哭喊要见一面的银霜姑娘,忘归楼新来的头牌,当红花魁,体柔嗓音甜,还带有一丝丝娇憨,灰蓝的瞳色流转间尽是魅惑,最是那满头银发,更衬得雪肤更白嫩,甚是绝艳。
兜里有钱的商贾花客哪里见过此等罕见姿色,恨不能与之促膝彻夜畅谈。
想见银霜姑娘茶钱都涨到十两银子一位,还不一定能见着,要看那天银霜姑娘的心情,即便如此每晚想同银霜姑娘谈谈心聊聊人生的贵客络绎不绝,要知道这茶围钱都比颍州城最奢华的青楼还要贵上二两呢。
不过银霜姑娘正当红时脑子很清醒,亮出了卖艺不卖身的牌子,目前坊间传说也只有忘归楼的少东家三河帮少帮主常嘉书威逼之下“偷偷”同她“聊”过几次通宵。
如此传闻迷恋银霜姑娘的花客们是万万不信,银霜姑娘貌若天仙,岂能轻易受那畜生凌辱?
大家对那三河帮渐生不喜。
回过头来再看那街上不起眼的一幕。
浑身邋遢不堪的穷酸书生竟与麻子是相识,是他在河阳城认识的一位故人,味极鲜包子铺柳玉环柳大掌柜的意中人杜钟磬杜大才子。
杜才子不是辞别柳玉环柳大掌柜出外游学博闻见知精深学问了嘛?
怎地在这三河镇驻足?
哦,与多才多艺的红尘女子切磋学问也属再正常不过的社交,读书人嘛,都懂其中的雅趣和调调儿。
可曾经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俊朗才子为何落个这般不堪惨状?
蓬头散发的,成何体统!
一向注重形象的书生如今不顾不堪,其中必有缘由。
被抛扔于街头的邋遢书生并没有放弃,起身贴墙,寻机再探忘归楼,趁着门前迎客的大茶壶们笑脸迎贵客的间隙,扭身窜进了楼里,直奔楼梯。
他知道银霜姑娘的闺房,毕竟来过许多次了。
只是近日没来罢了,这地方是认钱不认人的,不久前他也是此间的贵客,那骚情的老鸨常亲身迎接的那种贵客。
现如今因囊中羞涩就被拒之门外,不当人子啊!
无情无义之辈!
只有银霜姑娘不是那种人。
她是落入污泥中的青莲,愈加皎洁。
疾步爬楼梯的邋遢书生心路坎坷,这破楼梯往日都是与佳人相伴慢慢踱步的,哪里有现在这般爬得慌张。
“好胆!抓住他!”
一管事装扮的中年人瞅见那书生想起打搅少帮主安睡,心底猛地一颤,急声呼道。
那书生纵然是个有功名的秀才公,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打一顿再扔出去才解气,不然打搅了少帮主的雅兴,自个儿可就舅舅不疼姥姥不爱了。
“银霜姑娘!银霜姑娘,我是钟磬啊,给你写诗的钟磬啊。”
不好!
瞥见好几个膀粗腰壮的打手跑来围堵自己,邋遢书生顾不得那么多了,高声呼喊,希望唤来银霜姑娘“解围”,毕竟坦诚相见多次呢,情缘深重。
可银霜姑娘闺房的门怎地还不开?
再次被汗臭味浓郁的粗壮臂膀架起的书生死死盯着那道门。
莫非昨夜有些乏了?
都怪那林大家不体谅银霜姑娘的辛苦。
林大家不是向我保证不会让银霜姑娘那么累吗?
贱人!
诓我!
不就是钱嘛?
小爷有的是。
银霜,我杜钟磬一定会给你赎身的。
被俩壮汉架抬的邋遢书生高昂着头直勾勾盯着银霜姑娘的房门期待那道靓影出现。
“钟公子,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给我打一顿再扔出去,躲着点人,小心些别冲撞了贵客。”
忘归楼的管事最终心里还是忌讳些,没敢当着人前暴揍书生。
“狗东西你敢打我?待小爷有了钱有你好果子吃!”
被摁倒墙角的邋遢书生挨了那管事冷不丁一脚,直着头骂声道。
“好好好,那就等钟公子有钱了再来,现在,给我打出去!”
踢了书生一脚后,管事心里舒畅许多。
薛二我起势了,一脚踢翻了一位秀才。
没钱没势又如何?那也是秀才,哈哈,痛快。
还想再来一下,可打手早将那书生扔出去了。
微微有点遗憾。
不过想来还有机会,这穷嗖的钟书生很是迷恋银霜姑娘呢。
哼!敢冲撞少帮主安睡,这笔账先记着。
楼上雅间,众人听见外面有喧哗声,挨着窗子的高文彦起身探看,探身瞧热闹的不少,出言救场的寥无。
正品尝清淡小炒的麻子依稀间听到略耳熟的声音,是哪位故人在此?
皱眉起身往文彦兄身旁凑过去瞧见个真章,诶?那不是杜钟磬杜秀才嘛?
怎地如此落魄?
麻子瞅见俩膀大腰粗的壮汉跟托架着他到隐蔽拐角好一顿拳脚相送。
“住手!”
再次确认是杜秀才后,麻子快步来到走廊高声喊道。
只见那名唤薛二的管事抬眉瞅见位俊书生多管闲事,习惯性假笑着迎合,便给那俩没眼力见的憨货使眼色,要揍人到外面去啊,惊扰贵客了吧。
浑然忘记了自己方才急着上去一脚出气,给俩蠢货打了样儿。
“我说住手!”麻子皱眉盯着那假笑的大茶壶。
“怎么了?牧之。”闻声出来的尤青阳他们瞅见麻子噔噔地下楼。
比麻子动作快的是他的随从赵三枪,一个翻身跃下,几步赶到那邋遢书生身前探手将俩莽货撒开。
“你是杜钟磬?你怎么?诶!杜兄!”
麻子正要近前时直见那书生猛地站起转身就跑。
“诶杜兄!”
是他。
而他也认出了来者何人。
是帮了玉环改命换运的大贵人大恩人张牧之。
羞愤难当!
唯有远远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