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幸运
作者:我苦菜鸡久矣   无患亦久最新章节     
    姚美的外婆老家原本在晴龙乡,她外婆就她妈妈一个女儿,她外公去世得早,因为姨婆嫁到塔河镇龙噶村,她外婆就带着她妈妈也搬到了塔河镇龙噶村,这个村子离留长市区一百六十多公里,从市里开车去要好几个小时,是比较偏远的山区,得益于国家帮扶政策的大力支持,前不久刚修好通村水泥路,仿佛与世隔绝的地方才有了和外界及时交互的机会。
    龙噶村里年轻人大都外出务工,只剩下老弱妇孺留守村庄,再加上有些人家搬走了,本来住有四五十户人家的半山腰多了很多年久失修的老瓦房,只剩下二十多家居住,还好二胎政策开放了,村里多了很多小孩,挺热闹的。
    姚美的父母是在镇上工作的认识的,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搬到了镇上,她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在镇上教书,只有她一个女儿,本来姚美要接他们去市里的,老人家说什么都不愿意,就想留在镇上养老。
    留在龙噶村的是姚美姨婆家,她姨婆是姨公的第二任妻子。姨婆和姚美外婆是亲姐妹,是她外婆最小的妹妹,两人相差了十多岁,可以说是姚美外婆一手拉扯大的,她俩感情很好,可惜姨婆生了姚美的小表舅后就病死了,后来虽然姚美父母搬家了,但两家也没有就此断了联系。
    姚美的姨公今年已经六十多了,姨婆去世后他也没再续弦,就带着姨婆和他生的三个女儿和两个儿子过日子。
    在姚美印象中,姨公是个很凶的人,平时就经常板着脸,就跟人家欠了他几万块钱似的,姚美从小就很怕他,尤其是当他瞪着那双三角眼的时候,她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姨公很少生气,后来听说还疯了,姚美上学以后也很少回老家,外婆去世以后,她就没再回过老家了。
    这次回老家,就是因为姚美妈妈打电话跟她说,她大表舅的大儿子从外地回来了,带了个媳妇儿回来结婚,大表舅要办酒,请自家人都去坐坐吃吃喜酒。
    姚美也很久没有去祖坟地看外婆和外公了,这次就带上老公和女儿一起回老家。他们先去镇上接了父母,再一起回老家。
    没人居住的老瓦房已经岌岌可危,墙上几大条裂缝,随时有坍塌的危险,好在两个表舅有出息,建了两层的新平房,大表舅就打电话让姚美一家五口今晚就住在小表舅家。
    因为明天就要办酒席,今天村里的人已经来帮忙了,大表舅家里正在布置,挺乱的。
    陈伟开着车到村口的时候,小表舅已经在老槐树下等着了,旁边有几个小孩儿在玩跳屋子,衣服和裤子上滚得全是泥。
    陈伟一家三口都没认对方出来,还是姚美妈妈按开窗户挥手,下了车互相介绍了,陈伟和姚美才知道眼前头发已经花白的男人是小表舅李长青。
    小表舅踮着脚拍了拍陈伟的肩膀,又去拍了拍车头,沾了一手的灰尘就在裤子上拍了拍,露出一口被旱烟熏黑的、缺了几颗的牙齿笑着说:“表姐和表姐夫真是好福气啊,这女婿一表人才,一看面相就是个大富大贵的人!”
    “表舅可别夸了,你家的几个儿子也有大出息啊!”姚美父亲姚建国递过去一包烟。虽然他不抽烟,但是每次来老家他都要买好几包带着。
    陈伟夫妻笑而不语,他们一个是小学老师,一个是清水部门人员,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
    李长青有点斜视,眼神不太好,他把烟凑到眼前看了看,发现是软银,连忙揣到马甲的内兜里,在前面带路去他家。
    姚建国一家跟着他走路,陈伟就一个人回去开车,停在村口会堵路,得开到小表舅家门口。
    小表舅家的二层小平房就挨着大表舅家,连中间那堵墙都是共用的,房子外墙统一刷上了白色,还贴了同样的瓷砖,门前有一大片铺了水泥的空地,看得出两家关系不错。
    因为大表舅的大儿子李诚结婚,他三个姑妈拖家带口地来帮忙,再加上村里来帮忙做事的乡亲,空地上人来人往,有的在洗菜,有的在切肉,有的在洗碗,有的在用土砖搭的大灶上烧水,有的暂时没事就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地上铺了厚厚的瓜子壳和糖纸,挺热闹的。
    姚建国一家刚到,有几个人就迎了过来,是姚美的三个表姨,脸上都是风霜留下的皱纹,但是笑容真切,老远就伸手来拉姚美妈妈夏婉安的手,小表姨来拉姚美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虽然她们的手因为常年劳作都是厚茧,但是掌心的温度却熨帖到了人心里。
    三个表姨嫁人早,但是以前也在姚建国夫妻手下读过书——虽然由于重男轻女的思想没能待几天,所以除了亲戚关系,她们对夫妻二人也很是敬重,连带着也很喜欢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外甥女。
    “快先进来喝点水,大老远过来可累人了。”大表姨拉着夏婉安往屋里走去。二表姨和小表姨分别拉着姚美和陈清清跟在后面。陈伟已经把车停好了,姚建国站着等他,等他过来,就见几个男人走过来给他和姚建国递烟,他们两个都不抽烟就婉拒了。那几个男人就直接把烟别到自己耳后,引着他们去屋里。
    屋里也坐了好些人,有的围着一张方正的八仙桌坐着打牌,有的靠着墙壁坐着,桌上放了瓜子花生和喜糖,还摆了两大个保温壶,里面装的是茶水。屋里女人都在嗑瓜子聊天,男人们有的在抽旱烟,有的在抽纸烟,还有的抱着烟筒吸水烟,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搞得屋里云雾缭绕的。还有几个小孩儿在地上拿着花生壳摆图案玩,衣服裤子全蹭了灰,大人们也不管,就随他们玩。
    姚建国一家进去,有几个认识他们的就站起来让座,又有年轻人抬了塑料凳来,姚建国夫妻就坐下和他们一起聊天。
    姚美看着屋里二手烟太严重,就拉着陈清清坐到了房檐下的走廊,陈伟也跟她坐下,拿出手机来一看,好嘛,别说信号好不好了,直接无服务了。
    这么多年没走动,最多就在家族群里聊聊天,姚美对这些表亲挺陌生的,更不要说陈伟这个外来人和根本没见过这些亲戚的陈清清了。
    陈清清穿了黄色的连衣裙,蓬蓬袖搭配腰上的小蝴蝶结,配上一双小皮鞋,头上绑了两根小辫子,再加上精致白嫩的五官,吸引来了好几个小朋友的目光,他们想和这个漂亮的小女生一起玩,但是这个小女生就看看他们,都不理他们的。
    “清清,你要不要和他们去玩?”姚美非常鼓励女儿和同龄人多接触。
    陈清清坐在妈妈腿上,靠着妈妈温暖的胸怀,看了看他们脏兮兮的衣服、小脸和双手,打着结的头发,以及挂在鼻子上的鼻涕泡,立马摇了摇头。
    老师说不讲卫生容易生病,她才不要和这些不讲卫生的小朋友一起玩。不过等明天可以分他们吃小饼干。
    陈伟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那清清和爸爸聊聊天?”
    陈清清“哒哒哒”地几步跑到陈伟边上,扑进他怀里,仰头看着他:“那爸爸要给我说故事吗?”
    “可以啊,我们上次说到哪里了?”陈伟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头顶的发旋。
    “好久了呢……我得想想。”陈清清皱着小眉头苦思冥想。夫妻俩没打扰她,都慈爱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拍了拍小手笑了起来,换牙期的她前不久刚掉了上门牙。
    “爸爸上次和我说到天太冷了,冻僵的小狐狸被救了!然后呢然后呢?”陈清清圆圆的眼睛期待地看着陈伟。
    陈伟清了清嗓子,说:“小狐狸被农夫救了,它好害怕的,听到农夫在磨刀,它在心里想:农夫是不是要吃了我呀,我想回家,我好想妈妈呀……”
    “小狐狸好可怜呀!”陈清清说,“它真应该听妈妈的话不要太冷天出门,农夫是不是真的吃了小狐狸呀?”
    陈伟笑着说:“不是的呀,农夫磨刀是为了砍柴烧火,他想给小狐狸暖暖身子。”
    “后来呢后来呢?”陈清清追问。
    有几个小朋友蹲在台阶下,仰头看着陈伟,时不时用袖子揽一把淌出来的鼻涕,很明显也在听他讲小狐狸和农夫的故事。
    陈伟:“后来呀……”
    没等陈伟把故事讲完,到午睡时间的陈清清就睡着了。姚美伸手要来接,陈伟冲她摇了摇头,把睡得还不沉的女儿换了个姿势搂到怀里,让她睡得舒服些。
    他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她们母女的,这些年他经常忙到几个星期不着家,姚美上课也忙,女儿刚出生那会儿,多亏了她外婆帮忙带,后来女儿能走路了,姚美就带着去学校,上课了就让她在办公室玩,其他老师帮忙看一下,课间了再回办公室带她。转眼女儿都念小学二年级了。
    但是姚美从来没有怨过他,什么委屈都没跟他数落过,就连女儿也特别懂事,知道爸爸的工作之后,她就经常和小朋友们说她有一个专门帮助别人的爸爸,就像奥特曼一样打跑坏人,帮助好人。虽然有时候她也会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家,但是只要陈伟一回家,她肯定“哒哒哒”地跑过来扑到他怀里,甜甜地喊他“爸爸”。
    陈伟觉得自己非常幸福,也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