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殷亦九舅甥二人去高铁站接程阙。人来人往的高铁站热闹非常,好在不算热。
好家伙,出站口一下子出来三个人。
除了程阙,还有程谦和程诚。三个人换了平常衣物,就程谦背了个小包,没有行李倒是一身轻松。
“师叔!小师叔!”晒黑不少的程诚咋咋呼呼地跑过来,让行人纷纷侧目。
程谦在后面推着程阙过来,一段时间不见越发沉稳。
殷俊呼撸一把程诚刺猬似的脑袋,向程阙问好:“师叔好。”
殷亦九过去推轮椅,点头朝程谦打招呼,然后说:“师父。”
程阙点头一一应答。
一行人上了车,程谦帮着殷俊把轮椅折叠好放在后备箱。
程诚坐在副驾驶,他扒着座椅回头炫耀:“程让那个家伙被师父留下来单独指导,没机会和我们一起出来嘻嘻。可惜呀可惜!”看他表情,挺是幸灾乐祸的。
“坐好!我要开车了。”殷俊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程诚老实坐了回去,身体是坐得端正,但是一路上嘴巴都没停。
杨冬青中午没在队里午休,他连几个部门的篮球赛都没参加,直接到了特事处。
特事处只有罗大爷,他已经比完赛回来了,正在把洗好的唐装晾晒起来。
杨冬青在外边问:“大爷,阿九他们不在吗?”
罗大爷一边整理袖子一边去给他开门:“他们都出去了,可能要下午才回来咯。”
杨冬青本来还想问问围棋比赛怎么样,看罗大爷的神色他又忍住了,只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队里了。”
市局有一个比较大的运动场,跑道、篮球场、足球场和乒乓球桌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拳击台。
说是让他们工作之余也不忘锻炼身体,有好的体质才能更好投入工作为人民服务。
市局还特地组织运动比赛,有时也会组织一些贴近年轻人生活的娱乐赛,杨冬青听李平飞说,去年还组织了排位赛,那叫一个竞争激烈,他都没进晋级赛就被淘汰了。还跟他嚷嚷说鉴证中心那群人太可怕了,一个个野王直接带飞,还经常凑在一起研究一大堆他听不懂的数据和方案。最后李平飞还气冲斗牛地说今年他们特协部有了杨冬青这个野王和神射手,一定要一雪前耻。
今天中午的篮球赛不是市局组织的,就是各部门之间私底下一起玩,算是友谊赛。
杨冬青到篮球场的时候,正好看到李平飞带球三步上篮,挺帅气的。
特协部共有两个队,杨冬青所在的是一队,这会儿除去太忙的,挑挑拣拣正好组成一个队伍,今天是特协部对物证,物证员们身体也不差,平时跑外勤也不少,正一个个挥洒着汗水在球场上奔跑跳跃。
陈伟打了半场有点累,就换了人上,他直接走到杨冬青边上坐下。
“冬青不来几场?”
杨冬青回:“吃太饱了,怕扯着肠子。等会儿来。”
陈伟用毛巾擦汗:“哈哈哈,那你刚才散步去了?”
长凳边放了一箱矿泉水,杨冬青点了头递给他一瓶。
“谢了。”陈伟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好长时间没运动,体力有点跟不上了。”
“我看飞飞和大华体力还不错。”
陈伟笑着说:“岂止是不错,飞飞那是永动机,就跟撒手没的哈士奇一样,永远有活力,就一围小弱鸡哈哈哈!”
可不是,李平飞和黄旭华带球上篮、传球接球都很厉害,就周一围在边上跟着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经常是球已经去对面了,或者已经被队友带着跑了,他才反应过来去追或者接应,恐怕他自己都不清楚要干啥。
杨冬青好奇:“一围应该属于文职吧?”周一围在他前面来到特协部,他不太了解周一围的情况。
“嗯。”陈伟点头,“他原来是文职,平时就登记信息整理资料,是他自己申请到的外勤部。”
接触到杨冬青疑惑的眼神,陈伟接着说:“不知道原因。虽然他看起来胆子小,但很愿意做事。”
杨冬青点头,确实。
他们都没有过分八卦别人隐私的习惯,就转而聊起了其他的。
想到陈伟已经结了婚,杨冬青就问:“陈哥,你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嫂子的?”
陈伟诧异地看他一眼:“就是想和她在一起咯。”
接触到杨冬青疑惑的目光,他详细地说:“这样说吧,我当时一见到她就心跳加速。”
杨冬青仔细回想自己有没有心跳加速。
陈伟:“见不到她就特别想她,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想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有没有也在想我。”
杨冬青对照自己,好像有这种情况。
他问:“那见了面呢?会不会觉得她特别可爱,有时候想触碰她?”
陈伟挑眉:“哟?冬青你这是有情况?”
杨冬青避而不答:“陈哥,是不是那样的?”
陈伟点头,拍着他的肩膀:“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大胆表白,指不定到我这个年龄你二胎都有了。”
杨冬青低头沉思。他们聊得太投入,都没有注意何曼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边上。
中场休息,李平飞他们走了过来,杨冬青和陈伟站起来给他们递水。
“谢了。”李平飞拧开瓶盖“吨吨吨”喝了三分之二,剩下的都浇在了头上,然后跟狗狗似的甩脑袋。
甩了杨冬青一身水,杨冬青抢过他的空瓶子捶他:“飞飞你太烦了!”
李平飞哈哈大笑:“冬青下场你上吧,我中午没吃饱感觉有点饿了。”
土豆丰收季,今天食堂炖了红烧肉土豆,炒了醋溜土豆丝,还做了土豆饼,反正好像哪道菜里都有土豆?
李平飞不太能吃土豆,中午没吃饱。
杨冬青脱了polo衫和他交换球衣,露出结实的腹部肌肉,李平飞吹个口哨摸了一把,挨了他一脚。
李平飞出了一身汗,球衣都湿了,杨冬青直接套在了身上,提醒他说:“你今天中午必须把球衣洗了,都馊了!”
“好的好的,听大佬的。”
一场球赛下来,杨冬青心里轻松不少,果然运动可以排解烦恼。
这次球赛他们男子队赢了,女子队险胜,物证科的女同志们似乎不太擅长篮球,听说她们乒乓球很厉害,已经约了特协部女子队哪天切磋球技。
洗了澡套上自己的衣服,杨冬青捞起盆子顺手把球衣洗了。
正好上班时间到,他用毛巾随意擦几下头发就去了队里办公室。
李平飞洗澡很快,早就换好衣服到了办公室,这会儿正在搽脸霜。
看到杨冬青进来,他挖了一坨要糊到他脸上,被他躲开了。
李平飞重重地搽着脸:“冬青你别躲啊!这可是我专门买的,换季专用,可以缓解皮肤干燥出油。你可得重视,现在的小姐姐们可看中颜值了,你可别糟蹋了你的那张帅脸。”
杨冬青绕过他说:“你那手法错了,太重容易伤到皮肤。”
“哟!行家啊!”李平飞的手又糊过来,杨冬青抬手扣住他的手,两人在办公室里你来我往地过起了招。
路过的周一围被无辜牵连,李平飞手上的一坨脸霜被狠狠甩到了他的脸上。
黄旭华从他脸上分了一半去眯着眼睛搽脸,顺便也帮他搽脸,站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
周扬和陈伟说着话进来,就见杨冬青和李平飞又开始了三五不时上演的“猴戏”。
等他们停手,李平飞脸上已经被杨冬青糊了好几坨面霜。
偏偏李平飞死皮赖脸地扑上去,把脸往杨冬青脸上蹭,这下好了,他俩脸上都糊满了面霜,份量堪比糊的睡眠面膜。
周扬往李平飞背上抽了一文件夹:“注意点形象,免得外面传咱们刑侦一队都是神经病。”
“不会的不会的。”李平飞坐到自己位置上搽脸。
杨冬青也无奈坐下搽脸。
周扬和陈伟刚才去开了个短会,几分钟,好几个部门都去了,领导就说了几句话,说是让他们这周组织下社区进行志愿者服务,为群众办实事。
“下社区?”李平飞问,“还和去年一样?”
周扬点头,李平飞整个人失了力气一般瘫在椅子上。
杨冬青问他:“去年怎么了?”
李平飞伸出手数:“我去年下社区,帮老太太去树上救她儿子——一只狸花猫,然后帮老大爷搬煤气罐——整整二十罐,搬完才知道他是卖煤气的,我还帮小孩子掏臭水沟,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掉进去了,结果我掏出来是一颗弹珠!一颗弹珠!我在臭水沟趴了一个多小时!”
“噗嗤!”周一围笑出了声。
周扬坐回位置说:“虽然咱们不是公职人员,但为群众办实事,咱们力所能及的事做一做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平飞嘴巴动了一下,杨冬青看到他无声地说:那不是实事,那是没事找事。
他们分到的就是隔壁小区,今天早上才举行了围棋赛。关于时间安排,周扬问大家有什么建议。
杨冬青说:“不如就今天?”
黄旭华表示赞同。
周扬又问其他人,其他人表示没问题。
于是特协部所有人——包括文职人员,扛着旗帜、戴上袖章就去了隔壁小区。
一天忙下来,杨冬青觉得心里越发畅快,然而等他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又开始烦了。
烦自己心里老是做出各种假设,也烦自己动不动就想到以后。
他更烦自己,怕自己给殷亦九带来困扰。
可是逃避绝不是办法,他决定再去特事处一趟。
殷亦九他们已经回来了,吃了午饭殷俊又带着程阙他们去商场买了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看着挂满各式各样男装的架子,程诚说:“我哥本来打包了一堆行李,可师父说等到了这边再买就行了,师叔祖也笑眯眯地表示赞同。”
殷俊递给他一件卫衣让他去试:“知道了知道了,跟你没关系,快去试衣服。”
“嘻嘻!谢谢师叔!”程诚笑嘻嘻地试衣服去了。
这会儿他们正大包小包地往楼里搬东西。
原本殷俊是想直接安排他们住在自己的别墅,但是师叔表示住在特事处更好。
“冬青你来了?”殷俊看到了杨冬青。
杨冬青过去帮忙:“你们这是去大购物?”
“不是哦,大哥哥,是我们来了。”程诚从铁门里伸出脑袋露出小虎牙说。
殷俊介绍:“这是程诚,我的小师侄。”
殷亦九搬了一趟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生面孔。
“你好,我叫程谦。”程谦有礼貌地打招呼,关于要不要说身份,他去看殷俊。
殷俊说:“这是我大师侄。”
杨冬青提着两个大袋子说:“你们好,我叫杨冬青,是你们师叔的同事。”
殷亦九和程谦要去搬轮椅,杨冬青把袋子交给程诚,就过去说:“我来帮忙。”
三个人把轮椅抬出来,程谦负责推进去,杨冬青就和殷亦九又去后备箱提东西。
“冬青。”殷亦九喊了一声就没说话。
杨冬青甚至觉得他打招呼就喊人名字的方式也很可爱。
完蛋了。
他不动声色地说:“嗯。你师父来了吗?”
殷亦九点头。两人进了院子,杨冬青就看到有个中年男人和罗大爷坐在一起聊天。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越看越眼熟,尤其是对方笑着朝他点头的时候。
他一时愣神,直接说:“师父好。”
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有一瞬间的尴尬,又想这么称呼修道之人好像也没有不妥。
程阙笑眯眯地点头,招手让他过去。
杨冬青和殷亦九对视一眼,程谦正好过来帮他拿东西上楼,他就直接走了过去。
程阙示意他坐下,他就直接坐在小马扎上。
程阙没有打手语,直接拿出手机打字:“你都这么大了。”
杨冬青愣住,在他久远的记忆中,似乎这位道长曾经出现过。
那时他好像才十一二岁。
杨冬青摸着手腕上的细红绳又去看殷亦九,阿九的身影越缩越小,似乎和当年跟在道长身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重叠起来。
是了,他们很小的时候见过。
这位道长就是他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