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雨知道曲卓大爷爷那边有不少亲戚,但属实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
听说四十多口的一大家子,有一天会组团到京城来玩……脑袋瓜里一片茫然无措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招待。
傻傻愣愣的消化了半晌,憋出一句:“好多人啊。”
“是呀,好多人呢。”曲卓笑呵呵的附和,示意前边:“别看这四进的院子好像挺大,但一进倒座房不好安排人住。
二三四进,除去大堂、餐厅、客厅,洗手间、厨房什么的,能住人的屋子并不多。
人家大老远来的,总不能三五个人挤一个屋吧?大人小孩分散开来,也就勉强能住得下。”
“那可园……也是……”乔小雨似乎理解了。
“可园?不是……”曲卓摇头:“可园是咱家,一会儿我带你去溜达一圈儿。”
“咱家?”
“嗯呐。”
“可园那么老大,两个院子呢。”乔小雨小嘴喔喔着,整个人都震惊了。
“七号院前面是一片假山池子,中间是大客厅、大书房和大餐厅,后院是泳池……”
“泳池?”乔小雨眼睛瞪的更大。
“本来是一溜房子和一个大花园,大闺女不是想要个游泳池嘛,就给她修一个。”
“……”乔小雨觉得自己会的语言有些过于贫乏。
她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是“败家”。可败家俩字,完全不够形容的。简直败家败到没边了都。
曲卓不理会傻媳妇呆掉的小模样,自顾自的说:“九号院前面是跟七号院连成一片的假山池子,中院是咱俩的起居室、小书房、小餐厅和咱俩的卧室。
后院是个大花园和给孩子们准备的房间。”
“那咱现在的家呢?”乔小雨已经有点麻了。
“等儿子闺女长大,都给赶过去,省得碍眼。”
“……”乔小雨不知不觉间停下来脚步,站那死机了半晌,憋出一句非常实际的问题:“那么大的地方,怎么打扫卫生呀?”
“对哈~”曲卓憋笑,皱起眉头一本正经的附和:“那么老大的地方,收拾卫生不得累死呀。”
“嗯~”乔小雨都有点眼泪含眼圈的意思了。
眼下的家,俩小院拼在一起的大小。每次全家总动员,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得大半天。
七号院有多大,小雨妹妹没概念,只知道之前住了几十户人家呢。还有九号院,比七号院还大出一截呢。
俩院儿加一起……我地妈妈耶……有拔不完的草,擦不完的灰……天呀~都想一想都迷糊……
“没事儿~”曲卓憋着笑,拉着媳妇继续往前走:“实在不行,让老乔早点退休。闲着没事扫扫院子修修花花草草,全当锻炼身体了。”
“呃~~~~”乔小雨站那用吭叽表达抗议。
“哈哈哈哈哈~”曲卓大笑:“是不是傻?雇几个人不就完事了嘛,你还真打算自己收拾呀。”
“雇人?”乔小雨先松了口气,又开始担心:“不合适吧,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呀。”
“没事呀,找个什么名目。比如……”曲卓停住脚看了看左右:“五号院名义上不是招待所嘛。既然是招待所,雇几个服务员打扫卫生,不很正常嘛。顺便把咱家也打扫了。”
“能行吗?”乔小雨依旧有些担心。
傻丫头并没有意识到,如果放在以前,她会先担心雇人能不能开得起工资。
可现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不再考虑钱的问题了。只是担心合不合法,还有影响好不好……
俩人进中堂,欣赏了一阵棚顶的雕花和彩绘,后门出去穿过抄手游廊奔三进。
不等进院,就闻到了一股大漆味儿。
进院一看……好家伙,院里摆着十多件桌椅家具。全都是刚刷过漆,看着簇新。
曲卓稍一打量,就知道是北新仓院里搬过来的那些。
这就完事儿啦?
早着呢。
院子里摆出来的,只是修复好的一部分。至少三遍漆,完事还要打磨抛光,镶嵌玳瑁螺钿。
眼下有的才上第一遍漆,有的是第二遍。
三进正房里,有十几件正在修复当中。更多的放在左右厢房里等修复。
另外,四进院里也堆的满满当当,都是王世襄从博物院库房里买出来的残破货。
有些能修复,就是得费些功夫。有的只能拆料,当补丁用……
“你俩……找人?”一个穿着灰褂子,戴着蓝套袖,用细砂纸蹭抽屉内衬板的学徒工,打量忽然冒出来的俩年轻人。
“我来找王世襄王老先生。”曲卓客气的答话。
“找王师傅呀。”学徒工抬手指向西面:“他跟隔壁院呢。这边过不去,你得出去,从外边大门走。”
“得嘞,谢谢您。”曲卓谢过对方,拉着媳妇走回头路。
出了五号院,拍了半天七号院的门环,一光着膀子的工人从里面开门。
工人之前在五号院干活,认识曲卓。忙让开身位,一副想套近乎,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憨厚模样。
“王世襄王老爷子在这边吧?”曲卓问话的功夫,拉着媳妇跨过腐朽的门槛。
“在呢,我给你喊去。”工人一溜跑着往院里去……
七号院里的残垣旧房已经全部拆空了,放眼看去,只院子中段还剩下座灰突突,有点歪斜的八角亭。
多少年前被填平了的沼池,被重新挖开了。一起被挖出来的,还有当年工人图省事,砸碎了填坑的太湖石。
可惜了,当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从苏杭运进京城的巨大观赏石,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块铺的满地都是。
曲卓正琢磨这些碎石头怎么废物利用一下,王世襄从九号院那边过来,乐呵呵的打招呼:“回来啦?”
“诶,昨个回来的。歇了一天,今儿过来瞅瞅。”曲卓脚步迎上去。
离得近了,压低些声音说:“带了不少玩意回来,回头给您包一份。”
“那感情好,却之不恭啦。”王世襄贼有范儿的抱了抱拳,拉着曲卓往旁边走了两步:“正好你回来了,上次订的鼻烟儿,前两天刚送过来一小匣子。”
“制好啦?”曲卓眼睛一亮。
“哪有那么快。用余料制了点温香,先让你个大财主尝尝咸淡……”
之前曲卓好奇鼻烟儿是个什么玩意,跟老爷子跑了趟天津卫,结果没买成。
不是人家不卖,也不是没货。是王世襄的朋友见曲某人是个不差钱儿的金贵人,表示手头只有普通货。
底料不行,发酵的不到时候,磨的也不够精细。属于……穷人乐。
真正好的鼻烟儿,甭管黑白,用料都十分讲究。想淘弄齐备,正经得花点银子呢。
料备齐了,还得发酵陈化,打底儿就得一年。
真正的好货要反复发酵七次,再封存泄劲,制一批精品要四年的时间。
王世襄的朋友不认识啥有钱的主顾,也没那经济实力淘弄好料。
被烟厂开除后,偷摸在家对付着制些,赚点零钱贴补家用。
曲卓听了情况,直接甩了一千块给对方,订了半斤黑烟(含烟叶的)和半斤白烟(不含烟叶的)。
一千块钱买一斤烟?
鼻烟儿不是烟卷儿。分装成小瓶,一瓶里也就十几克。半斤能装三十多瓶,合下来一瓶十五块钱。
多种名贵药料,四年时间制出来的一小瓶,十五块钱,还觉得贵吗?
曲卓和王世襄唠了两句,正准备研究下暖气管路该怎么走,谢楠从院门那边探头往里看。
瞅见曲卓后快步跑过来,着急忙慌的说:“理事长,有您电话。”
“谁呀?”曲卓问。
谢楠不着痕迹的扫了下王世襄,含糊的说:“您快着点吧,重要电话。”
“告诉打电话的人,我今儿休息。有事等我上班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