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敖译视角下,便是对方的袖子倏地冒出了一个尖尖。
不多时,眼熟的蛊虫便从布料下钻了出来。
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这只虫子。
要喝饲养者的血,真正意义上的吸血虫。
希望它的本事对得起主人的付出。
这般想着,敖译伸出手靠近了些许,“这都是试药人的职责。”
苏牧尤翻了个白眼。
这句话应该是死士不情不愿时、他用来提点对方的词。
又被抢了!
他直接把手靠了上去。
比起漂亮话,更看重实际行动!
当手侧贴上了另一人的温度,敖译的身体明显紧绷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抬眸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
按理来说,偏心韩文轩的大祭司,应该有断袖之癖才对。
这样的话,对同为男子的他,是不是应该有所防备?
更别说,他们之间还经历了那般尴尬的事......
正在胡思乱想、甚至陷入了‘对方不避着自己是不是代表全然无感’郁色中的敖译,完全没发现自己想这个问题有多么的奇怪。
会考虑这种事情的人,难道自己就没有断袖之癖吗?
真是当局者迷。
苏牧尤心中感慨:
嘴巴经常掉链子,眼睛用起来倒是顺畅的紧。
现在再让那些怀疑死士的异瞳是因为受伤才出现的人来看看。
对着那双明亮的眸子,看谁还能继续嘴硬说他瞎。
然而‘挖眼睛’这种威胁用了不知道多少次,且对方完全不害怕甚至还跃跃欲试,大祭司是没办法再用这个方法来威胁对方了。
只能抬脚踹了踹死士的小腿,“管好你的眼睛,不然以后就别吃饭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只要不想死的,都受这个威胁掣肘。
又盯着大祭司看了。
敖译艰难的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从人挪到虫身上去,“是。”
在这期间,粉色的琉璃小虫已经从原本的地方爬到了两个胳膊的相贴处。
只见它赫然停下了前进,支起的身子往外探了探,十分人性化的露出了犹豫之色。
最终,还是磨磨蹭蹭的从苏牧尤的身上爬到了敖译的身上。
敖译从中品出了几分对自己的嫌弃,忍住了扶额的冲动。
见其半立着身子,一动不动的原地等待,便主动用借来的小刀给自己划了一个口子。
比寻常人看着颜色更浓、更黑的血液从细长的伤口处溢出。
小虫儿往前挪了挪,矜贵的低下了脑袋,进食。
敖译莫名觉得这份神态有些眼熟。
被勒令管好自己眼睛的他没有抬头看,只是在脑海中一寸寸的描画大祭司的模样。
物随其主。
乖宝一反常态,随着进食,不仅体表的颜色没有变深,反而更加剔透晶莹,足以与宝石相衬。
大祭司眉头微蹙,察觉到了几分怪异。
不应该这么早进入这个阶段的。
他伸出手,想将三神王蛊收回。
然指尖与蛊虫相触的那一刻,玄妙的感觉顿时充斥体内。
苏牧尤有一瞬间和王蛊通感,能感受到它的馋意与满足。
他愣在了原地。
这样的存在,竟然是武侠世界的设定。
不动声色关注他一举一动的敖译,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份异样。
反向毒死了数条蛊虫的战绩让他无法放心,忧心忡忡,“大祭司,你怎么了?”
苏牧尤摇了摇头,正神,“无事。”
乖宝还在吃。
它体表的结晶也越发的厚了,就像是一个材质特殊的茧。
他恍惚间记起了三神王蛊‘吃出强大’的设定,明白了乖宝的变化为何而来。
这是从死士身上的毒中获取了足够多的能量,被催长着提前进入了成熟期。
万毒体,名不虚传。
而敖译的脸色在过程中则是变得有些苍白,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不过,这点伤痛和之前出任务时受的伤放在一起,完全没的比。
忍耐起来,没有一丝难度。
不多时,三神王蛊彻底停下了进食,整个身体也蜷缩成了一个球状。
苏牧尤伸手将其收回,身子却踉跄了一步。
五仙教修炼的内功和蛊虫息息相关。
而他更是和三神王蛊绑定在了一起。
乖宝进入了成长期,他的武功也更上了一层楼。
气息浮动,毫无准备之下,撑得经络有些发疼。
敖译顾不得自己的伤口还未处理,急忙将人搀住,“我送你回去休息。”
情急之下,作为试药人的他,没有询问的作为主人的大祭司的意见,语气带上了些许的强硬。
“去后院。”苏牧尤抵住了他的肩膀,出言拒绝。
呼出的气都随着内息的暴涨都变得有些滚烫。
敖译自然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涌现出来的、几乎带着攻击性的内劲,和走入火魔的征兆极其相似。
情况不太妙。
心中阵阵收紧,越是担心,越是冷静。
苏牧尤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霎那间自己已被打横抱起。
“你......”反应过来后的他脸上带着愠怒,正要发作。
敖译三步并做两步,朝着指定的地点飞速前进。
同时,为自己的行为作出了解释,“这样比较快。”
对方一定比他更清楚身体的情况。
比起干着急,听从安排去处理显然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去往后院的小道仅容一人通过,路的两边生长着不知名的小野草。
此时它们却簌簌而抖,那是被行人翻飞的衣摆打到抽过带起的。
眼熟的湖泊出现在拐角处,而敖译也停下了脚步。
再往后的路,他只蒙着眼睛走过,无法判断方向。
“大祭司。”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语气不掩着急,“接下来去哪儿?”
苏牧尤偏头往外看,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湖泊,“把我放下去。”
躁动的内力除了人为控制压制之外,一定程度上的利用外物,也能起到辅助的作用。
抱着人的手紧了紧,敖译明显有些迟疑,“这......”
湖泊虽不大,但水色偏深,不好估算深度。
“废话少说,别墨迹。”苏牧尤的眉头紧皱,甚至挣扎着想自己下去。
敖译别无他法又放心不下,最终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听从命令的让人下了水,却是亲手抱着,任由湖水漫过他们的身躯。
衣服的料子在水面上浮起,吸饱了水分之后,又飘然坠下。
大祭司抬眸看向抱着自己的死士,复杂之色于眼底一闪而逝。
湖水很凉,但这种凉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恰到好处。
他默念内功心法,抓紧时间调整内息。
暂时的信任了一下非要跟着下来吃苦的死士。
敖译垂眸观察苏牧尤的状态。
手腕处漫出的红被湖水冲淡,最后伤口都被水泡的有些发白。
但他好像全然感觉不到。
直到对方波动的内息平稳了下来,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了下去。
随之而起的,便是浓浓的愧疚感。
不出意外的话,对方会面临这种窘状,八成是因为蛊虫喝了他的血。
敖译忽然有些埋怨起自己的体质来了,为什么连这种没什么难度的事情都会搞砸。
苏牧尤从冥想状态脱离,感受着体内充盈的气,不由的握了握拳。
感觉自己现在就算不用内力,都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睁开眼,死士要哭不哭的样子就映入了眼帘。
苏牧尤:“......”
爱人又脑补了什么东西?
“你这什么表情。”他忍不住问道。
敖译听见了他的声音之后,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没事。”
他摇了摇头,不愿将这些脆弱外露。
“有事就说,藏在心里莫不成还会变成金银财宝不成。”
苏牧尤稍稍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
刚才情况不对,他尚且能容忍自己被这般抱着。
现在一切都调整好了,还保持这副姿势,像什么样子!
敖译没有坚持,只不过当怀里的温度被湖水冲淡,心中的那份不舍越发的明显。
嘴巴开合,当看见面前的人脸上染上几分不耐,他终是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大祭司以后还是不要让蛊虫喝我的血了吧?”
这样的事情再来几次,他的心脏真的受不了。
他们在湖泊的边缘,并不深。
水刚好漫过胸膛,不足以让人觉得窒息。
苏牧尤站定,挑眉看向他,“一个试药人,还妄想拒绝这种要求?”
“可是......”敖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打断。
“你不会以为,你那点毒把我的蛊虫毒坏了吧?”苏牧尤揣测着他的心理。
敖译眼前浮现出了那只蜷缩成球状的蛊虫,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哈哈。”
大祭司好像听到了什么乐子话似的,放肆的大笑出声,眼神睥睨,“就凭你?”
其他蛊虫就算了,对以毒为食的三神王蛊来说,毒性越强,反而越好。
危害?
不存在的。
这般想着,苏牧尤回想起了刚才和王蛊接触时,心中同步感受到的馋意。
他用挑剔的眼神在死士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忽然说道,“身上泡干净了吧?”
话题转变的突然。
上一秒还在嘲讽他的自以为是,下一秒就关心他。
敖译不明所以。
苏牧尤索性伸手将人拽住了人的领子下拉。
另一只手将湖面拨弄出一片涟漪,舀起些许的水珠泼到了死士的脸上,“真是个木头。”
洗干净了就是洗干净了,没干净就是没干净。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愣住,真的是笨死了。
大祭司目带嫌弃。
而敖译则是在他的动作下,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免的水珠溅入眼中。
转瞬间,却遏制住了本能,猛地重新睁开了双眼。
原因无他。
被湖水泡过的手指有些偏凉,贴在皮肤上时,让人莫名的有些战栗。
感触仿佛被放大了数十倍,注意力紧跟着手指的滑动而游走。
苏牧尤轻抚敖译的脸颊,顺着他的面部线条划过耳畔,再往下,描绘颈部的线条。
就像是在品鉴一件物品。
实际上,是在思考从什么地方下手比较好。
人的身体有很多的致命点,脖子可谓是最为关键的地方之一。
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触碰,那种收紧了下颚、绷紧了神经也无法抵御的痒意,径直的钻入了心底。
将原本平静的情绪搅的风起云涌。
敖译只觉得一股麻意袭上了天灵盖,一路盖过背脊,直到脚后跟。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甚至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在扫过喉结时,更是忍不住有了吞咽的动作,喉结随之上下起伏。
“大祭司......”他声音沙哑的喊了一声,望着对方的眼神有些可怜巴巴的。
好像在说:不要欺负我。
苏牧尤没忍住捏了他一把。
为掩饰失态,眉眼间染上了几分不虞,“别用这种语气喊我。”
虽然,这个世界的爱人一如既往的长得人高马大。
但是,体型从来不是决定上下位的关键。
苏牧尤将手缩了回来,取下身上点缀装饰用的银饰,于指尖把玩盘旋。
或许,在这里,他可以......
敖译还不知道他有什么危险的想法。
被触碰时,只觉得那股痒意有些超忍耐限值。
可当对方真的离开,不舍却倏地窜了出来,强势的占据了全部的心神。
他的视线黏在了的大祭司的手上,纤长的手指如同品质上佳的羊脂玉,却很是灵活。
看着那块精致的银饰不由有些幽怨,恨不得取而代之。
苏牧尤被盯得停下了动作。
是真不知道收敛啊。
迄今为止,对方行为上克己复礼,可眼神早已暴露了一切。
就是不知道,本人有没有发现呢?
苏牧尤双指夹住银饰,也不打声招呼,飞云掣电般出手。
精致的装饰品此时化作一道银光。
能在数十年的任务生涯中活下来,除了实力出众、警惕性不弱之外,敖译还有出奇敏锐的第六感。
危机来临,他肌肉紧绷,瞬间从痴汉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反应过来动手的人是谁之后,忍住了反击防御的冲动,生生挨了一下。
对方速度很快,脖颈边有血珠冒出滑落,敖译才从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痛感。
苏牧尤望着那抹鲜红,从容不迫的用大拇指揩过。
他垂下眼帘,在当事人的面前将沾了血的手递到唇边。
察觉到他想干什么的敖译,也顾不上尊卑有别。
连忙伸手将人拉住,“等等!”
神色中是毫不掩饰的紧张之意。
苏牧尤看了他一眼。
被截下,不过,距离已经够近了。
嘴巴微张,舌尖毫不费力的将那抹鲜红卷入。
挑眉,带着几分挑衅。
敖译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上前两步。
湖面水声哗啦。
他想也不想的就用双手捧住了对方的脸颊的,“吐出来。”
语气的严厉程度,甚至能和生气的族长一较高下。
他的血可是有毒的!
敖译从未这般提心吊胆过。
苏牧尤脸都有点痛了,他摇头挣脱,同时伸手将对方拍开。
“都说了,你这点小毒,不过尔尔。”
两人沉默的对视。
一个满怀关心,一个暗藏怒意。
直到后者翻了个白眼,运起内劲,回到了岸上。
苏牧尤一甩因沾了水而变得沉重的裙摆,咋了咋舌。
味道一般。
人和蛊虫还是有区别的。
亲身体验过后,他无法共情到乖宝的馋了。
不过,祛了魅,不会时不时念起,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敖译从后方追了上来,“真的没事吗?”
“吵死了,嘴巴不会用耳朵也没用?”
“......我用了,就是放心不下。”
“少在那叽叽歪歪,闲着没事就把地扫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扫过了。”
“再扫一遍不会?”
“......好吧。”
吵吵闹闹的回到院子,苏牧尤径直回到自己房间,把湿哒哒的衣服换了。
这么近,也没必要浪费内力去烘干。
而敖译被关在了门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也去换衣服了。
在这之后,非常听话的拿起了扫把,重新开始扫地。
只不过总是‘超不经意’的路过对方的房门外,心事重重的
“大祭司,你感觉怎么样?”
“大祭司,你真的没事吗?”
“大祭司,你......”
被问烦了的苏牧尤猛地打开了门,狠狠的瞪了一眼对方。
“再多废话一句,我就把你挂在房梁下。”
恍惚间真的有一种自己刚做完手术出来,需要定时定点的记录状态,以便后续用药的既视感。
敖译见他中气十足、发扬蹈厉的样子,心中的不安感总算是少了点,“不问了。”
苏牧尤索性也不关门了。
转身回了屋内,就这么敞亮的开始看族内记录的文献。
几百年来,三神王蛊培育成功的次数屈指可数。
成长期和成熟期又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他需要好好的做做功课,以免乖宝破茧之后,会出现什么纰漏。
敖译没有再问。
因为只要想,他就能自己观察。
那身于外人而言,比肩鹤顶红砒霜、甚至更狠厉的毒,在大祭司的身上,是真的失效了。
没有为一身能力无法奏效而失落,也没有为未来估计只能被死死压制而介怀。
敖译心中有的,只有庆幸和开心。
以后相处起来,能更大胆放心了。
......
正值月初,一抹银钩高高的悬于天空。
睡梦中惊醒的敖译打开了窗户,企图让凉爽的夜风带走满身的燥意。
然抬眸看见月亮时,白天的回忆却再次被勾起。
大祭司划伤他的银饰,也是弯月状的。
脑袋随之不受控制,舌尖舔血的那一幕重复不断在眼前浮现。
和梦中的涟漪交错在一起,让他抵着窗户的手不由收紧,‘
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凉风拂过,却对他的现状半筹莫展。
发丝微扬,证明它来过。
敖译低下了头,重新将窗户关上。
不敢再看。
带着武器重新躺回了床上,深刻反思。
怎么会做如此......的梦?
大祭司怎么可能会对他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而他又怎么能对大祭司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
梦境果然是梦境,尽挑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上演。
床上的人直挺挺的,‘粗枝末梢’却生命力十足。
更像木头,不对,准确来说,是更像树了。
敖译抬起手盖住了眼睛。
越想越热,他只能放空大脑。
末了,唉声叹气。
明天,还怎么面对院子里的另一个人?
......
翌日。
起床后的苏牧尤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迎接美好的一天。
看完书籍,他已经制定好了迎接乖宝醒来的初步计划。
今天的安排就是上山去采药。
眼睛的余光发现了正在埋首于药田劳作的死士,敏锐的发现对方态度有些闪躲。
甚至动作小心的转过了身去,背对着他。
这隐隐带着点鬼祟的样子,虽和昨天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模样同样偷感十足。
但给人的感觉就截然相反了。
苏牧尤眯起了眼睛。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二话不说的走到了对方的身后,开门见山,“犯事儿了?”
提问归提问,他的语气却是相当的笃定。
没做错事,怎么会不敢看他?
出门之前,苏牧尤需要将院子里的事情都处理妥当。
熟悉的音色传入耳中,敖译猛地挺直了背脊。
瞬间回忆起了这道声音在梦境中是如何期期艾艾的喊他的名字。
他感觉鼻子有点痒,吸了吸气。
瓮声瓮气的回答:“......没有。”
现实中,确实没犯什么事儿。
话虽如此,但还是不敢抬头看人。
简直把‘心里有鬼’四个大字刻在了头上。
这副样子,怎么让人相信他话语的真实性?
苏牧尤先环顾了一圈,重点检查了一下药田。
看看有没有被他笨手笨脚压坏的药材。
随后又遥望了一眼室内,看看没有少点什么。
例如被弄坏的家具之类的。
都没有。
那还能偷偷犯什么事儿?
苏牧尤想起了被吩咐去他房间里捣乱的蛊虫,诘问,“你不小心把蛊虫弄死了?”
敖译没有任何犹豫的摇了摇头,“没有。”
除非是大祭司主动命令,否则,他不会去伤害那些虫子和小蛇。
胡作非为,容易闯祸。
万一哪只蛊虫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他岂不是完蛋了?
知道些分寸,对别人、对自己,都好。
死士的神色算得上是正直,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苏牧尤将回去数一数的念头抛到脑后。
没有弄坏东西,也没有失手弄死蛊虫。
他仔细端详着面前的死士。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对方心虚的?
疑惑仅存在片刻。
联系昨天发生的事情,再结合自己对爱人的了解。
对方在想什么,苏牧尤觉得自己推算出了个七七八八。
有一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以对方那几个世界都不改的色魔本性,估摸着又想了那档子事儿。
碍于身份,想完了之后进退不得,只能生生卡在中间。
苏牧尤的视线落在了对方的眼下位置。
可惜的是,武侠世界有内力加持,就算熬夜、通宵了一晚上,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敖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干咳了一声,“大祭司是要出门吗?”
他瞧对方今日的穿着较为利落,比往日里更多一份简便。
转移话题的生硬,不自然的彻底。
苏牧尤嘴角翘了翘,大发慈悲放他一马,“是要出门。”
看在对方话变多的份上。
暂且算是一个小小的奖励吧。
“那我跟你一起。”敖译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站了起来。
就像主人要出门时,一只嗷嗷叫着跟在后头、难以赶走的粘人家犬。
“你去能做什么?”苏牧尤转身往外走。
话虽那么说,但并没有要赶人的意思。
敖译迈开了步子追上,“我可以帮忙拿东西,采药材也会。”
死士拿出了在做死士时从未用过的筹码。
:体力劳动。
苏牧尤直接将腰间挂着的小药锄往他那一丢,“那你拿着吧。”
敖译眼睛一亮,伸手接过。
这是同意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并肩往外走,就像是寻常的主仆关系。
然走着走着,苏牧尤忽然了冷不丁的来了句,“真没做什么亏心事?”
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没有。”敖译被噎了一下,回应间还有些磕绊。
梦境并不受他控制,而脱离现实的幻想,不算真做......吧?
想到那种可能,敖译的只觉得躁得慌。
连忙低头看路,免得心绪不宁的被凹凸不平的路障绊倒。
那样大祭司还怎么放心的把活儿交给他干!
至于其他的......
排斥?
没有。
讨厌?
也没有。
真要说,还有点隐隐的期待。
敖译终于发现自己对大祭司的感情有些不太一样了。
起码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要与别人亲近。
男的女的都不行。
“大祭司,您去上山采药吗?”
“最近晨间雾气重水分足,某些特定的野生药材长势应该不错。”
“大祭司,还缺人手吗?我可以一起去帮忙!”
穿过街道村落,往来的族人热情的冲着苏牧尤打招呼。
受欢迎的程度并没有因为那场惩罚鞭刑而减弱。
只不过当视线落在跟在他身后的敖译身上时,那份热情与友好,就瞬间转变成了审视和警惕。
真要有错,明明就是外乡人的错更大!
他们大祭司生活在族中专注炼蛊,肯定是被他们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苏牧尤挨个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同时婉拒了族人好心的提议。
跟着一起去了,他还怎么逗小狗玩?
敖译并不知他心中打算。
隐隐被排斥的他心中感慨,五仙教的齐心协力的凝聚力,不仅凌驾于江湖门派之上,甚至能轻松碾压某些世家子弟。
真要有什么变故,那这份相互间的信任足以成为他们取胜的关键之一。
握着小药锄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敖译心头染上了一抹羡慕。
反正也没办法离开了。
他由衷的希望,五仙教的族人能把他当自己人那般信任。
露气重水分足,也就代表了那些纯纯由人路过的多了而开辟出来的山路泥泞不好走。
好在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身姿轻盈,没怎么受到影响。
遇到了实在粘脚的土路,直接借力跳上了树,走‘树路’。
苏牧尤一直在观看周围的环境,直到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
他欣然跃下,于药材边半蹲下身,“小锄头。”
敖·小工·译立马将工具递给了他。
苏牧尤专心致志的挖了起来,半晌,连根茎都未伤及分毫,完完整整的将其取出。
“收好。”
把东西交给了对方,抬眸发现对方的发间卡着一片树叶却浑然不觉。
他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敖译认真的想了想,回答,“跟班?”
大祭司嗤笑了一声。
来就是跟班还像不像的。
他抬手将对方发间的叶片取下,指尖用力,又弹了出去。
“像猴子。”
语毕,也不等人反应,起身就走。
没有内力加持的树叶只是普通的树叶,随着力气飞出后撞在了‘小跟班’的额间,凄凄惨惨的滑落了下去。
没划出什么伤口,更是不痛。
只不过,擦过唇边时那份微凉的触感,还是让敖译有些恍惚。
像昨天大祭司摸他脸时手指的温度。
飘落在地上的树叶沾上了点尘土。
回过神的敖译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伸手将其捡起,塞在了袖兜当中。
“大祭司,等等我。”
至于那句“猴子”,这只是一个兽类的品种名字,又不是什么骂人的话。
没必要介意。
再说了,大祭司还好心帮他取下树叶了呢!
敖译如此想到。
外出采药并非一棵即止,也不是出来一趟就足够了。
苏牧尤有的是机会撩拨对方。
而敖译每次都是神智清明的去,晕晕乎乎的回。
已经分不清楚出现这样的原因,究竟是林子里的瘴气毒性越发的强,还是自己中了大祭司的慢性毒。
他只知道,自己如陷蜜罐,甘之如饴。
沉溺其中不愿脱离。
醒着的时候眼中都是对方,梦里也不能消停。
全天十二个时辰,对方出现在他脑子里的时间,起码有十一个时辰。
到了最后,甚至需要刻意的遮掩,才能藏住眸中的那份火热。
竹苑中。
今天天气不好,屋外大雨滂沱。
不宜出门。
苏牧尤懒散的窝在躺椅上,坐没坐相的翘着二郎腿。
手中的书页一翻,腿便漫不经心的一抖。
“铃铃。”
脚踝处的铃铛声清脆,时不时的给沥沥的雨声伴奏。
苏牧尤就当自己没看见门边的木头,神态惬意的享受这份近来少有的放松悠闲的时光。
而在敖译的耳中,这样的声音比皇宫里的乐师奏响的曲子还要来的好听。
他小心翼翼的往窗边的人那儿扫了一眼。
大祭司没穿鞋。
还久违的戴上了银铃装饰。
虽没扮上初见时那份庄严的着装,却也足够让他回忆时当初的那份惊艳。
敖译意识到,或许,自己可能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主动的走向了蛛网。
他忍不住在心底算了算,距离明年的祭祀典礼,还有多少个日夜。
苏牧尤等了半天没等来门边的人有什么反应。
呆木头,真就看看就满足了呗?
有些无奈,他加重了声音,将神游天外的人强势唤醒。“我说,帮我拿双鞋子!”
大祭司的眉眼间带着不耐,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将手中的书丢过来。
敖译连忙应了声,“好。”
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放置的地方,取了一双和对方今天穿着颜色比较相配的。
随后将东西带回了躺椅边,“大祭司,给。”
苏牧尤却没看他,眼睛只顾看着手中的书,“你给我穿。”
顺便把脚往边上一递,方便他动作。
是那般的理所当然,就像是在说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取物要求那般惺忪平常。
“我给你穿?”敖译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凝聚在了对方的脚上。
倏地觉得喉咙有点干。
“铃铃。”
脚踝上的银铃又响了。
苏牧尤不轻不重的踹了一下他的膝盖,“别磨叽。”
每个人骨子里都存有惰性,他也不例外。
往常自力更生能照顾好自己起居的大祭司,在被无微不至的照顾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习惯性的开始使唤起对方来了。
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小事儿,交给别人做,再正常不过。
敖译沉默的半跪了下去。
将鞋口整理完毕,注意力随后放到了对方的身上。
咽了一口空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伸手握住了对方的脚踝。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手中的触感,敖译只知道自己不敢用力,生怕留下了什么印子。
大拇指不小心撞到了铃铛,清脆的动静就像是什么摄魂曲,让他的灵魂都有些震颤。
心跳更是乱的不像样。
方才的镇定,比纸还脆弱的碎成了渣。
久久未动。
苏牧尤斜着眼睛乜了他一眼,索性将另一只脚踩在了他半跪的膝盖上。
“快点啊,有这么难吗?”
明晃晃的催促。
薄薄的一层布料隔绝布料相触处对方的体温。
敖译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大祭司很健康,脚并不凉。
回过神,他努力调整呼吸,将中止的行动继续。
仔细看去,拿着鞋子的手甚至有些抖。
但好在没出什么差错。
不然,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大祭司一定会嫌弃他的。
一只穿好,另一只重复以往。
当两只鞋子都整整齐齐的穿上时,敖译忽的松了一口气。
“好了。”
手离开对方的脚踝时,不受主人控制的摩挲了一下掌心的皮肤。
动作虽小,但又如何藏得住?
苏牧尤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跪在面前的死士。
某人也清楚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眼神飘忽又带着点心虚。
“呵。”他冷笑了一声,言辞直接,“怎么,死士的任务里还有盗窃这一种?”
这是在暗讽对方手脚不干净。
敖译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耳朵迅速充血,眨眼间变了个颜色。
垂着脑袋看着地面,不敢抬头,更是不敢起身。
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苏牧尤就静静的看着他这副鹌鹑模样。
这胆子说小不小,还会偷偷揩油。
说大也不大,做了之后连个借口都不敢扯掰。
这跟将“我心怀不轨”五个大字刻在脑门上有什么区别?
大祭司就算再涉世不深,但怎么说有过‘心上人’,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基础的敏锐的。
再装没发现,就有些虚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