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贵诚心有忌惮,哪怕是心中多有不愿,不想跟隋然和离,也不得不答应了。
他现在也根本就不想,再去考虑与虽然之间的关系。
他只想赶紧的,去找一些得道高人,为他驱除邪祟。
眼下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姜贵诚可不觉得那是什么自己的骨肉。
这分明就是邪祟!
男人怎么能够生孩子?
姜贵诚匆匆签下和离书,捂着脸,生怕被人认出来,匆匆忙忙地逃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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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宁有些心疼的看着隋然:“贵诚嫂子……不对,我现在应该叫你隋然姐姐了。”
她想要说什么,宽慰一下隋然的心。
可张开了嘴,却根本就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能伸手过去,握着人的手,给人些许支撑。
“谢谢你,安宁。”
隋然回握住姜安宁的手:“刚刚如果不是有你帮我说话,姜贵诚未必会这样轻易的放手。”
她苦笑道:“刚刚我还感慨着,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很难说。”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谁都说不好,等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瞧瞧,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姜安宁拍了拍人的手:“隋然姐姐不要怪我多管闲事儿就好。”
她着实担忧了下。
眼下,隋然的确是态度坚决。
可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了,谁又知道等过些时日,两口子分开的时间长了,会不会又开始觉得,彼此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又开始怀念起彼此的好,怀念起两个人过去在一起的时光。
于是在心里头又生出了复合的念头。
到了那时候,劝说二人和离,帮着二人和离成功的江安宁,只怕才是真正的里外不是人。
“我怎么会怪你?”
隋然嗔怪的看着人:“我又不是那拎不清的人,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无论我跟姜贵诚之间发生什么事儿,往后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我都会始终感激你。”
“感激你对我的扶持与帮助,更感激你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这边。”
隋然笑了笑:“现在我倒是可以非常自信的去跟方婶子说,你是真心把我当成好姐妹的。”
“而不是因为姜贵诚与你都姓姜,你们才是正正经经的本家,我不过是个嫁进来的外人,你帮的不是姜贵诚,是我。”
姜安宁闻言故作惊讶:“啊?方婶子竟然还这样说过吗?那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可是掏心掏肺的,把你们两个,当成我的亲友。”
“当然是因为你们两个本身的缘故。”
“怎么可能会是因为那些臭男人呢?”
隋然难得见她这般一本正经,噗嗤的笑出了声。
“是是是,是我的不对,不对,是方婶子的不对。”
“这话可是她说出来的。”
“咱们两个啊,该是一起去找她算账才对。”
提起方婶子,隋然不免又愁了起来。
“你说,根山叔这事儿,咱们到底该怎么跟方婶子说呀?”
“我……”
隋然话说了一半,忽然瞪大了眼睛。
姜安宁意识到不对,转过去,去看人对面的方向。
结果就看见方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
“方、方婶子。”
两人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方婶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你们不用纠结了,我都听见了。”
“人各有命,早晚都会来的事儿。”
“我没事儿。”
“你们不用担心!”
可方婶子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隋然赶忙走到人跟前,扶着人:“你瞧瞧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可能不担心?”
“嘴唇都一点血色没有了,远远的瞧着都看不出活人的样儿了!”
“还不让我们担心呢?”
“光是瞧你这个样子,我们都快担心死了,好吗?”
“方婶子,人死不能复生,你……”隋然安慰着人,还没把人安慰好呢,自己就先落泪下来,哭的止不住声音。
姜安宁只能再上前去哄隋然,方婶子也不得不在一旁哄。
“你看看你,还劝我呢,我都还没说哭出来,你自己倒是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方婶子打趣儿了人一句,只是笑容仍旧勉强。
隋然抬手捶打着人:“那你倒是哭啊!你为什么不哭?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你就算哭出来了,咱们谁也不会笑话你。”
“你干嘛就非要让自己把情绪憋在心里头呢?”
“我只是瞧着就觉得难受。”
隋然呜呜咽咽:“人家大夫给你把过脉,都说了,你就是心思太重,每天想的太多,情绪得不到抒发,所以才会郁结于心。”
“你哭啊,哭出来心里头就能好受不少。”
方婶子摇了摇头,心里倒是领了隋然的好意,只是:“我也觉得我现在应该大哭一场。”
“就像你这样,嚎啕大哭,把所有的情绪都哭出来。”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心里头是这样想的,实际上,我是真的一点儿都哭不出来。”
方婶子轻轻的拍了拍隋然后背,帮人顺气。
又看了看姜安宁。
“你们两个也别为我担心了,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心里头还是有数的。”
“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确实,姜根山出了事儿,我心里头难过。”
“谁能不难过呢?”
“我们两个也算是蜜里调油的,过了那么十好几年,二十来年。”
“虽然人到中年了,甚至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连儿子都那么大了,眼瞅着就要说亲事儿了,却偏偏闹出那样让人笑话的事儿了。”
“可到底,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他待我的好,我都还记着呢。”
“更别说,他现在人都已经死了,我除了记着他的好,还能再记着什么呢?”
“什么也记不住了。”
方婶子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可我不瞒你们说,我也不骗你们,我是真的哭不出来。”
“我心里头也是真的想哭。”
“但我心里头想是一回事儿,实际这眼泪都快走到眼边儿了,又不知道怎么的,折返回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方婶子才又说:“你们根山叔突然就去了,给人一点儿预备都没有。”
“我刚听见的时候,真的是想跟着一块儿去了!”
“实在是受不得这么大的打击!”
“你们说说,他图什么呢?”
“窝窝囊囊一辈子,好不容易厉害了一会儿,反而把命给搭进去了!”
“你们说,他可图什么吧!”
“明明他跟那孩子,跟那孩子一家,也都不认识不是吗?”
“现在可好了,命搭进去了,怕是还要落个埋怨,被骂多管闲事儿!”
方婶子明明没有路过,却好像是哭干了眼泪一样。
刚刚,她冷不丁听见姜根山没了消息时,的确是眼前一黑。险些支撑不过去。
实在是后来,隋然跟姜贵诚吵的厉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倒阴差阳错的扛住了。
如今这会儿,她虽然还是难过,却释然许多。
“我刚刚甚至还在想,是不是这样,对你根山叔与我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自打那件事儿之后,我也的确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哪怕后来证明,你根山叔会犯错,是因为被周然那个杂碎给下套,算计了。”
“可到底,不也是他自己没能守住底线吗?”
“我既恨周然,恨他破坏了我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
“也恨姜根山,恨他交了狐朋狗友,惹来一身骚,还偷偷瞒着我。”
“但凡他要是早一些跟我说……”
方婶子咬了咬唇,没有再继续假设下去了。
人死如灯灭。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就这样,也挺好。
方婶子喃喃道:“如今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姜安宁跟隋然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方婶子却好像是忽然明白了人的想法事儿,语气松缓的安慰着人:“我真的没有骗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我现在真的挺好的。”
“我也不是故意装出来要骗你们。”
“我是真的看开了。”
“这样就挺好的。”
姜安宁沉默,隋然红着眼:“什么就挺好的了,你要是心里头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别憋着。”
“难道我跟安宁还会笑话你不成?”
“做什么非要这样?”
“都说久郁成疾,你这样什么都憋在心里头,不哭也不笑的,身体怎么能好得了?那到最后可不都做下病了吗?”
方婶子无奈:“可我真的是挺好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你们又都不相信。”
“真的没什么。”
“不过是生老病死……人活着谁还能不死呢?”
“只是早晚的事儿而已。”
“你们根山叔这事儿虽然发生的突然,可我也不是那种扛不住事儿的人。”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难不成我还要去怨天尤人?”
“有什么意义呢?”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方婶子似是顿悟:“难道我现如今哭死在这儿,你们根山叔就能活过来了?”
“既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又何必再做那些无谓的哀泣。”
“倒不如我好好的过日子。”
“往后,若是在我心情好的时候,多想一想他。”
“也算是对他的怀念了。”
方婶子说着,笑了起来:“更何况,我还记着他,那不就同他还在这世间存在是一样的吗?”
“若是等哪天我也死了,那我们两个之间,才算是真的结束了,如今不过是他自己走了,可我不是还在呢吗?我这双眼,还可以去看看很多他没有见过的世界,我这双手,还可以去触摸很多他没有摸过的东西。”
“我可以替他去看山川河流,去尝遍人间美食。”
“这些不都比,我坐在这儿怨天尤人的哀泣,白白浪费了时间,更有意义吗?”
说着,方婶子还看向了姜安宁:“要不你去京城的时候,顺便把婶子也捎带上?”
“这一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正好我也没有见过京城的繁华,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模样……”
姜安宁“啊”了一声,越发怀疑,方婶子是不是真的悲伤过度了?
她不由得看向隋然。
隋然也担心着呢,正想着说些什么的时候,方婶子反而是问起她来:“刚刚你和贵诚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婶子难道是要劝我不成?”
隋然板着脸,直接摆出了态度:“你就是劝我我也不会听的。”
“他说的那些话,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到底是说出口了。”
“说出来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我们两个反正是再也回不去了。”
方婶子笑笑:“我劝你做什么?我就算是要劝,也只会劝你,往后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你想要再嫁了,也断没有去吃回头草的道理。”
“说起来,贵诚那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从前只觉得他老实巴交的。人也肯努力上进。”
“哪里能够想得到,这孩子平时不蔫声不蔫语的,心里头竟然会这般想。”
“可见老话说的对。”
“知人知面难知心呐。”
“你们两个离了,也未见的是坏事儿。”
方婶子看着隋然:“你值得更好的。”
她又问起人的打算:“只是你可想好了,往后要去哪里?”
“婶子说句不好听的,你如果要留在江安县的话,很难说姜贵诚和他家里头的那些人不会恶意中伤你,甚至找你的麻烦,又或者是对你纠缠不休。”
“更有可能,等你往后再一次成家了,日子过得比他们好,他们这心里头就更加的不平衡了。”
“只怕到时候更加不会的轻易放过你。”
“尤其是……”
方婶子沉了声音:“你们之前摆摊儿做的那些生意,看起来好像是姜贵诚每天出了大力气。”
“实际上更多还是依靠着你。”
“靠着的是你的手艺。”
“若不然的话,他早就在那些恶意低价的竞争中,被淘汰出局了。”
“就别说是赚钱了,能够不赔钱就很不错了。”
方婶子忧心道:“现如今,他是还陷在恐慌之中,顾不上多想这些事儿。”
“等晚些时候他回过神儿来,只怕就知道轻重缓急,知道厉害了。”
“到了那时候她肯定会缠着你的。”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咱们是鸡蛋,没必要去碰它这块臭石头。”
“无论输了赢了,到最后得不偿失,都是咱们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