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船依旧摇摇晃晃地漂浮在水面之上。
    深墨色的水倒映着漫天繁星，钟离走出船舱，抬起头注视着天空之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月光带着一层冷色洒下来，水面都在此时显得有点寒凉。
    神明的使命早已褪去，但是自己似乎又要在无人时操心一些事情，人类，又或者是神明，更甚者是人和神的战争。
    许久之后，钟离这才转身，想要回到船舱添一杯酒暖和一下岩石冰冷的身体。
    但——
    钟离侧着身体，注视着静静站在身后双手握着手杖平静看过来的男人。
    对方一头白发在夜色之中格外显眼，似乎连同月光都能够反射出去，甚至带上一股发光的感觉。
    沉默良久，钟离这才开口，“那维莱特先生，也来赏月吗？”
    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沉默地看着钟离，半晌才开口，“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总是避着自己，想打招呼都没有机会。
    他虽然说着要审判神明，但是倒也不用现在就开始审判吧？
    他明明也学习了苏洺和神明打交道的方式，当做自己不知道。
    但钟离就是躲着，他们两个人明明很有共同话题的好不好？
    闻言，钟离抬眸看着那维莱特，视线在对方深沉的眼睛上顿了顿，“神明已经死去，我如今只是一个名为钟离的凡人。”
    “嗯。”那维莱特应了一声，旋即又询问道：“这就是你佩戴一个玻璃珠在身上的原因？”
    钟离：……
    真的，他不想和那维莱特说话时有原因的！
    钟离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侧过头看向船舱。
    船舱之中，苏洺正低头摆弄着自己面前的厨具将好几条鱼翻面煎熟，然后分出一人份的装进保温盒之中，动作慢条斯理带着多年教育出的礼节，黑色的长发垂在身后随着动作晃动着。
    突然，苏洺抬眸，和钟离对视一眼。
    他的目光在钟离和那维莱特身上转了一圈，沉默片刻后端起旁边的酒杯和水杯递出去，“喝点儿？”
    钟离沉默地接过酒杯，站在甲板之上继续思考人生。
    那维莱特低声朝着苏洺道歉，又转过身站在了钟离身旁。
    在一片沉默之中，那维莱特终于开口，“钟离先生更像是人类。”
    钟离想了想，还是选择沉默。
    无话可说。
    身为神明，这条小龙要审判长自己。
    身为凡人，自己徒弟要给这小龙捣乱。
    那维莱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叹气，但还没有开口就被打断，
    女孩从船舱之中探出脑袋，指尖勾着那维莱特发尾的发带晃了晃，“那维莱特，来吃饭，香菱手艺很好的，你绝对会爱上这种味道。”
    话音未落，旁边一颗脑袋凑了过来。
    小熊一样的生物凑在芙宁娜的身旁，歪着脑袋看着窗外的场景。
    在那维莱特疑惑的视线之中，锅巴嘿咻嘿咻的爬出窗户，步伐绕着那维莱特的身体画了个半圆，刚刚好绕开了那维莱特，然后直奔钟离。
    锅巴靠在钟离的腿上，将脸颊在钟离衣摆上蹭了蹭，然后朝着钟离伸出了手。
    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熟悉与亲昵，说不出是想要撒娇还是想要贴贴。
    钟离向来沉稳的情绪也在此时出现了一点波动。
    他微微弯腰，手掌拎着锅巴的后脖颈拎起来，然后缓步走进了船舱之中。
    不敢想。
    不敢想锅巴以后恢复神智记起一切会不会想要把自己塞进灶台里面当场嗝屁。
    晚饭悄然进行，来自万民堂的大厨蹲在甲板的另一头，动作娴熟的做出一道又一道的美食，出锅的时候还不忘用饭盒盛出来一人份的食物打包好交给苏洺。
    钟离看了一眼苏洺一个又一个的小饭盒偷渡进尘歌壶之中，不由得询问，“你吃两遍？”
    胃口这么大？
    “我不吃，我弟弟吃啊。”苏洺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声音之中都带着一点无奈，“先生也知道他就爱打架，我一边投喂一边套盾一边疗伤，忙的恨不得抓个旅行者当后援。”
    钟离平静的将食物夹进碗碟之中，换了筷子慢慢吃着，咽下一口之后还是不忘询问，“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等旅行者在梅洛彼得堡玩够了？”苏洺想了想那个兼职警员在梅洛彼得堡被小伙伴指使着走后门的场景，还是选择推迟大战结束的时间，“公子那边还撑得住，若陀龙王和他对战这么久，好歹验收一下吧。”
    闻言，钟离点点头，还是低声嘱咐，“我要去看。”
    苏洺：……
    看什么？
    苏洺茫然转头看着钟离，难以置信，“看大鲸鱼和小鲸鱼互相喷沫子吗？小鲸鱼还得偷偷打感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