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长春观(二)
作者:一梦一醒一世   鹤发最新章节     
    古人很早就发现,人体的气血在不同时辰会流注不同经脉。如丑时是肝经,寅时是肺经,卯时是大肠经。因此,对于修行者来说,准时醒来并不困难。
    次日寅时,武昌城还未醒来,沈错却已睁开了双眼。他看了眼静息的玉蟾子,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抿了抿嘴,起身去往石塔附近与白郁汇合。
    临合门之际,却听门后传来柔声:“万事小心,沈错。”
    沈错一怔,心情顿时开朗,隔着门回了句“嗯!我不会逞强的!”后,转身离开了。
    行在街上,沈错只觉脚步轻快,连头顶清冷的月光都显得觉得分外妩媚。
    “沈兄弟心情颇佳啊。”等候多时的白郁笑眯眯地打着趣。
    “还…行。白郁…”沈错收敛笑容正色道,“若是抓到了忍者,审问不顺利,怕是需麻烦你用幻术迷住这里的长官,好发号施令。”
    “啊?”白郁大惊失色,“这个你事先可没明说呀。”
    “白某的幻术对付意志薄弱的普通人自是无往不利。可对于去过战场浑身戾气的,白某可没信心,怕是只能困住一盏茶的工夫。”白郁愁眉苦脸,“惑乱军队长官,到时候怕不是要被他手下打成筛子。”
    “这里河流众多,直通长江。你和阿灵都会水,迫不得已我们就只能自水路逃走。”沈错一脸抱歉。
    “罢了,罢了。大不了现出本相来,吓死他们。”白郁一副上了贼船的无奈表情。
    沈错于心有愧,神情犹豫。这计划极不完备,随时都会将阿灵和白郁陷入险境。
    “事已至此,迟疑是浪费时间。果断点,沈兄弟!”关键时刻,反是白郁更显魄力。
    沈错目瞪口呆,用异样地眼光盯着白郁,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他。
    “白某人遇到大事可从不含糊。”白郁一副自夸的表情。
    此刻,沈错倒不觉得他是在胡吹大气了。
    这时,阿灵跑了过来,眼神较白天更具人性,沈错知道是哥哥的魂魄主导了。
    由于沈错隔三差五都会在寅时找阿灵“聊天”,因此,本次的意图传达得颇为顺利。更令人庆幸的是,阿灵仍旧记得那忍刀上的气味。
    阿灵为细犬类型,这种犬类自古便被用来于狩猎。它嗅觉极为灵敏,奔跑迅捷,耐力出众,确认猎物后能紧追不舍,深受猎户甚至是皇家的喜爱。优秀的捕猎天赋加上超越寻常犬类的智慧,日本忍者倒霉也并不冤枉。
    一切准备就绪后,阿灵的眼眸恢复正常。两人便随在阿灵身后,自进城要道口开始搜索。
    起先,沈错以为犬类搜寻气味的方式是鼻子一直贴地,沿图索骥,低头缓慢搜索。直到今夜真正观察阿灵,才发现了不同之处。
    认真搜寻的阿灵先是浑身紧绷地在地面仔细闻嗅,同时鼻子频繁扇动,捕捉气息。等察觉目标味道后,尾巴就会翘起与身体水平,耷拉着的耳朵也会同时竖起,显得更加全神贯注。等确认之后,它会抬起头来,直往可疑的方向缓缓行去。
    兴许是已经过了几日,忍者的气味不再新鲜,阿灵在每一条分岔路口都闻得格外费时,确保不会被杂味所干扰。
    就这么圈圈绕绕,阿灵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座工厂前。
    “难道是这里?”白郁见阿灵在工厂前的道路上慢下脚步来,“这又是哪里?”
    沈错指了指不远处高耸的大烟囱,猜测道:“这可能是曾先生口中所说的发电所。”
    “难道我们的推断错了?”沈错怀疑起了自己,“忍者不是要去水厂下毒,而且要破坏电厂?”
    两人讨论之间,阿灵却又头也不回地往另外一条街道行去。
    “看来不是这里…”白郁舒出一口气。他嘴上鼓励沈错果敢,可实际面对随时到来的生死搏杀,心下仍不可控制地紧张不安。
    “也许,忍者曾来此处踩过点。”沈错猜测道,心中的忧虑又不免增加了几分。
    又过一盏茶的工夫,阿灵来到了临江的大街上。街旁也有座工厂,周围的国军士兵正在换岗。
    “难道是这儿?”白郁见阿灵又停住了脚步。
    “曾先生说过,水厂应该靠近江岸,想来正是此处了。”沈错推断道。
    见厂门口挺立着荷枪实弹的十数位士兵,沈错暗暗点头:这位罗师长倒也言出必行。
    “还走?也不是水厂?”白郁口有微词。
    “即使目标是这里,也不会在此时。”沈错指了指站岗的士兵,“而且要制造混乱也是在日本进攻外围时才最有效,眼下忍者不会犯蠢直接藏在水厂的。”
    果然,阿灵寻觅一阵,又拐入了附近的一条巷道中。
    “绕啊绕啊,白某头都要晕了。你行不行啊,阿灵…”阿灵的兜兜转转已让白郁开始抱怨。
    正当白郁埋怨之时,破空声自不远处传入小巷来。
    “有人来了!小心!”沈错警觉提醒,“似乎有三个!”
    话音刚落未久,一道剑锋自前方刺来!沈错伸手将白郁护在身后,脚步一转,左手一拦,连同白郁一起避开来剑。
    剑士见先发制人的一剑未中,招式变化迅捷,左脚在巷子的墙上用力一蹬,换个方位又是一剑!
    此时的沈错身靠墙壁,已无法后退,便以左手将白郁一推,避开剑刃的范围,右手以灵气画了个半圆,将来剑引向了旁侧。
    那人的剑势稍缓,另外两人也已赶到,自巷子的另外一边合围而来。他们一左一右以立掌袭向沈错,直把他往身后的剑锋上迫!
    防守的间隙,沈错看清了来人的道士打扮,心中狐疑,更不愿痛下杀手,只得在这狭窄的巷道中,凭南斗步轻巧避开两人的掌法,绕到了三人方位的对面。
    “师兄,这似乎是南斗步法啊!”三人中年纪最小的问向提剑的那人。
    “正是南斗步啊!二师弟,三师弟,快快停手!”提剑那人自己也收起了剑,声音颇为激动,“来人可是重阳宫的师兄?”
    沈错一愣,卸下防卫,走向前去,稽首解释道:“三位道友,我不是重阳宫的。”
    等沈错走到三人面前,“三师弟”突然开口叫嚷道:“我识得你,你是护送曾先生他们的小道士!昨夜你进门的时候我偷偷瞧见过你咧!”
    沈错闻言不觉莞尔。这“三师弟”脸上稚气未脱,年纪比自己怕还要小上几岁,竟反倒以“小道士”相称。
    “碧梧子!不得无理!”提剑道士上前低声喝止。
    沈错见他四十来岁,个子高大,气宇轩昂,粗眉圆眼,方口阔鼻,眉宇透着正气。中年道士率先稽首行礼,自我介绍道,“在下道号苍梧子…这位是在下的二师弟青梧子…”
    青梧子也随着师兄上前行了一礼。这位道人三十来岁,个子不高,眉峰舒展,鼻头圆厚,耳垂饱满,微笑间透着和善。
    “这是…”
    “小道碧梧子,是小师弟。”没等自家师兄介绍,碧梧子已抢先自报家门,“我们是长春观的弟子。”他双眸乌黑灵动,眉似新月,显然是聪明伶俐之人。
    “敢问道友,你这身法从何处习得?”苍梧子发问的同时也端详着沈错的神情,似是在辨别着真伪。
    “是凌云子前辈所授。”三人给人的观感颇佳,因此沈错如实相告。
    “师兄!师兄!是凌云子师叔啊!”碧梧子雀跃地拉着苍梧子的道袍。
    “小师弟!”苍梧子虎目一瞪。
    “知道了,要端正稳固。”苍梧子收回手臂,认真站到了青梧子旁,却仍难掩兴奋神态。
    “合乎常理。原来是凌云子师叔的弟子,无怪师弟年纪轻轻,南斗步已造诣非凡。”青梧子与赤梧子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前辈并未收我为徒,我更没受箓于全真门下。”沈错见其中有误会,解释道。
    “师叔一生潇洒不羁,虽曾被禁止返回祖庭,但在我等心中仍是有情有义之人。”苍梧子这句评断引得其余两人也是频频点头。
    “他既然难回重阳宫,自也无法为你受箓。而且,你所踏的南斗步已突破原有之藩篱,包含进了师叔自己的变化,这步法实该叫‘凌云步’才是。”青梧子调侃道。
    “由此看来,师叔早已将你视为衣钵传承之人了。”苍梧子接口,眼中满是同门之间的亲近感。
    沈错沉默不语。凌云子是否将自己视为承继之人不好定论,但这声师弟怕是再难推脱了。
    “师兄,你常教导我要循规蹈矩,怎么师叔私下收徒你却不反对?这不公允!”碧梧子又跳了出来。
    “如今天下纷乱,道门势微,若再一成不变岂非固步自封?”苍梧子瞥了眼碧梧子,“别打岔!师兄有要事要问。”
    他面向沈错发问道:“敢问师弟,为何清早带着异类在街上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