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宝审视的盯了玉兰好一阵，总觉得这丫头当着他的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嘴里这些话根本就不是真心。
    不过他该说的已经说了，她是真听进去也好，假听进去也罢，又不是他女儿，用不着他操这些心。
    只求以后要是闹出什么事情，别牵连到他身上即可。
    “但愿你是真明白了，不是公公我看不起你，这条路要是真有那么好走，先帝殡天的时候，神御殿殉葬的棺材，也不会摆上三十八副！”
    玉兰吓得缩了缩脖子，想到听那些老太监闲话，嫔妃殉葬有好几种法子。
    上吊算是死得最快的，若是服毒，从毒发到身亡，通常要好几个时辰。有多痛苦不好说，死亡来临前的每一刻，都无比煎熬。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还有给嫔妃迷晕之后，在嫔妃脚底、手掌、或者头顶割开一个口子，让水银随血液流遍全身。
    据说这样她们的尸体，能历经千年而不腐，死后面容依旧如同活人一般。
    可这个过程痛苦无比，迷药只在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作用，很快人就会被剧烈的痛苦唤醒，然后凄惨的死去。
    自从知道家里的安排，同意入宫后，她也曾问过嫔妃殉葬的事情。
    娘亲并没有与她说过这些，只让她安心，她的身体被调养得很好，且以皇上对娘的看重，一定会给她一个孩子，不会让她有那一日。
    入宫之前她没有怀疑，心里也刻意回避这个事情。入宫之后听他们说起以前的旧事，也不敢往深了想。
    直到现在，她就是想糊弄自己，当作没听见，也不成了。
    “公公您别说了，我是真的明白了。您就放一千个一万个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茶房的君山银针不多了，我得抓紧时间，去内府拿一些。皇上下朝之后，还要喝的，您请便。”
    玉兰匆匆对来宝行了个礼，便慌忙离开。来宝伸出个尔康手，又悻悻的收了回去。
    “这丫头，窜得比兔子还快。”
    人连影子都看不见，来宝转身换了个方向出宫。趁时间还早，他回去休息会儿，正好去栀子家里用晚饭。
    上回还说给他做红烧狮子头，他想这一口已经好些天了。御膳房里做的，都不是那个味儿。
    两人离开之后，又过了几个呼吸，不远处的香樟树后面，露出个人影儿。
    这人看了眼来宝离去的方向，随即便往勤政殿方向去。
    “娘娘，陆宜人过来了。”云雾禀报道。
    “这个时候过来，兴许是有什么要事，让她进来吧。”
    勤政殿是帝王居所，按规矩只有皇后侍寝过后，能和皇帝在一张床上睡到天明。
    至于别的嫔妃，得宠的能分到一间屋子，里面放着自己用惯了的东西，侍寝之后被挪到偏殿的屋子里，等到时辰了再更衣回去。
    不得宠，或者位分低的，就只能和别人轮流用一间房。
    季寒苏打从一开始，就独住一间屋子。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再也没住过，这间屋子也成了她梳妆打扮的地方。
    等到皇后病重，她又管着后宫，有时候事情太多，时间又紧迫，偶尔也会让人过来禀报。
    至于陆明珠，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候过来。
    对着铜镜，季寒苏将一支凤穿牡丹的步摇，斜插在发髻上，然后由着甘凝，将一对红宝石耳环，挂在两边耳朵上。
    “这对耳环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沉了，可怜了我这双耳朵。”
    甘凝劝道，“金丝穿的宝石珠子，戴上去当然不一样。皇后的热孝总算是过去了，您打扮得稍微喜庆些，也能去去这宫里的阴气。”
    季寒苏笑着说道，“这宫里的阴气什么时候少过，要是穿红着绿能有用，那十八层地狱早就都空了。”
    有时候她对镜自照，都觉得自己是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只是为了合群，在身上披了一层人皮。
    甘凝说道，“娘娘有皇上的阳气护着，必定是百邪不侵，一点子阴气又算得了什么。”
    陆明珠进来，就见季寒苏和甘凝两人有说有笑，显然心情不错。
    “臣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季寒苏转身看向行礼的陆明珠，眼里笑意盈盈，让人如沐春风。
    “快起来吧，本宫说过，私底下不用这么拘礼。”
    陆明珠道，“多谢娘娘恩典，只是礼不可废。您不在意，是您的大度。臣却不能因为娘娘宽和，便失了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