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日嘛....”
“应该足够了。”
王平嘴里喃喃念了一遍,脑中回想起因为战事而逝去的那些百姓兵士们,眼中的迟疑越来越坚定,片刻,才猛然抬头,望着苏烈开口道:
“师兄,若是有可能,请你率领大家坚持住....只要坚持七日,七日之内,师兄必想出破敌之策!”
“破敌之策?”
苏烈麻木的脸上重新渐渐焕发出一丝光彩,紧紧盯着王平,不敢置信的问道:
“师弟...说的...可是真的?”
“当真!”
王平点了点头,既然此时的守城之法不顶用,想要改变站在城头与敌人拼杀,那就只有改变守城之法,如果能想出办法,帮助减少守军伤亡,同时达到退军办法,一切的困难都必将迎刃而解了。
苏烈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可此时手下兵马不够,只能固守城头,任由自己的同袍一个个在自己眼前死去,而毫无办法。
可现在,师弟王平的一番话,却让他的心里突然多了一丝希望,是啊,若是可以,没人想死,不管最后师弟成功与不成功,不都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左右最坏的结果,不过依旧是一死罢了。
他是不可能退的,受不住的那日,不过终究是一死而已,既然来到了庆州城,得到府君信任,把一城百姓的安危皆交给他,那么,与城共王是他最好的结局了,不为社稷,无关善恶,只为军人的脸面。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需马革裹尸还!
苏烈没有去问王平方法到底是什么,既然选择相信师弟,那便相信到底。
月色下,苏烈面色同样变得郑重,直起疼痛满身的身子,抬起手目光坚定的望着王平。
王平同样抬手,“嘭”两个不一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两人没有言语,没有说话,对视点点头以后,王平便深深朝着苏烈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韩清遥在一旁清清楚楚的听完两人的话,连忙追上王平,在城墙楼梯的拐角处,拉着王平,问道:
“师兄,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王平转身笑了笑,任由月华撒满身,抬头深深看了一眼,远方草原军帐,道:
“清遥,如果有一天,府城被攻破,师兄会后悔的,清遥,我不想让这一天发生,为了你,为你家人,为了朋友,为了府城之中的数万百姓,和那些早已逝去的人们,我想做些什么,哪怕未来有一天,那个东西的存在,引来质疑和争论。”
韩清遥一怔,下意识担忧开口:
“师兄,答应清遥,不要做傻事!”
王平笑了笑,转身走到韩清遥身边一如往常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柔声道:
“傻丫头,你就放心吧,师兄这么懒散惜命的人,怎么可能做傻事呢。”
“等师兄走了,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王平笑了笑,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城楼上,韩清遥感受着王平手心传来的余温,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中沉重万分,望着天上明月,本来炎热的仲夏,在此刻,竟如此清冷。
韩清遥咬了咬嘴唇,眼中有些彷徨。
“爹爹,师兄。”
长平王韩震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而眼下王平故作轻松的话,又让韩清遥的内心变得无比沉重。
她不想再让身边的人背负那么大的压力,她不想只在做一个只跟在爹爹和师兄身后的小丫头了。
望着王平消失在转角的背影,韩清遥眼中逐渐坚定起来,喃喃念道:
“师兄,清遥等你。”
“我会守好府城的。”
……
与此同时,距庆州府城不远的某处山道之中,右吾卫大军正快沿着山道速奔袭着,为了不让庆州城外的草原敌军发现阻拦阻拦,连绵不绝的山道便是最好的办法,让他们可以最隐蔽快速的插到契利大军身后。
而在月光的映照下,大军蜿蜒曲折延伸极长,队伍寂静无声,只有铁器碰撞之声接连响起,队伍前方,韩震望着眼前的山川,转头对着身旁之人开口问道:
“到哪了?”
身旁,卫仲道取出舆图,大致打量了眼四周,片刻,才面色复杂的递过舆图,开口说道:
“将军,大致是庆州城附近了,根据斥候传来的消息,草原敌军攻城已经有数日了,不过再次之前,庆州府似乎早有准备,几次攻城的攻势都被打退了。”
“庆州城守将是谁?”
韩震心里一紧,转头开口问道。
“似乎是叫一个苏烈的校尉,只是这两日敌军似乎还在休整,等休整过后庆州城怕是……”
卫仲道没有继续再说,韩震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双手紧紧攥着手中的缰绳,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数万大军,痛苦的闭上眼,良久...才缓缓睁开眼,挥手沉声道:
“让大军加快速度,争取早日赶到草原敌军背后!”
“是!”
身旁,一个偏将沉声抱拳立马冲了出去。
大军速度又快了几分,像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在黑夜之下直冲远处而去。
而在韩震原先停驻马的位置,一滴眼泪缓缓缓下,晶莹无声,却满藏痛苦与爱意。
“清遥,等着爹爹!”
韩震呢喃一声,转头往山林之外望了一眼,拉着缰绳,回头抬眸朝着远处望去,眼中满是坚定与杀意。
府城,夜色笼罩之下,道路上挤满了百姓,王平走进府衙里面,卫知府此时也没有休息,正处理着繁杂的事宜,守城之战,除了前方城头的将士,维持后方的稳定也是无比重要的,若是不小心处理不当,引起内患,府城就离破城不远了。
通报过后,卫知府抬头,望着王平蹙眉担忧的开口问道:
“王平,这么晚过来,可是后勤营有事发生?”
从守城开始以后,王平一直在后勤营,而后勤营对于伤兵的帮助,让看到记录的卫知府大感惊诧,这效果简直太好了,而此时王平出现在这,让卫知府心里一紧,怕不是后勤营出事了,要真是这样,对于守城将士的打击怕不是一般大了。
王平摇了摇头,转头打量了一圈四周,见没有旁人在此,才有些消沉的开口道:
“后勤营无恙,只是今日几位受了重伤的将士,怕是熬不过今晚了....王平今日前来,是为了守城之事...”
“学生方才刚从城头上下来,询问过苏师兄了,得到答复,眼下府城至多只能守七八日了……”
王平缓缓抬头望着卫知府,卫知章张了张嘴,片刻才缓缓叹了口气,作为一城府君,对于城内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只是这孩子突然提这事,是有了什么想法。
卫知章顿了顿,满眼深意的看向王平:
“守城之事死伤不可避免,既然尽力就好。”
“你今夜前来,可还有其他事?”
王平闻言心里一震,心脏剧烈跳动,他知道许多事,许多人,可能就会因为今夜自己的一番话,而发生改变,可王平还是一咬牙,拱手对着卫知府开口道:
“学生偶得一攻敌守城之物,若是此物造出来,对守城一事或大有裨益,只是需要大量的资源辅助,还请府君同意学生尝试此物,加以援手。”
“守城之物?”
“王平,你说的可是真的?”
卫知府面色一变,盯着王平无比认真的道,府城被破在即,数万百姓的皆随时都会处于草原屠刀之下,若是有机会扭转此等场面,实在是让卫知府再好不过。
而说出这话的人,更是王平,一个在他印象中无比聪慧又善于奇淫技巧之物的读书生。
“你可要想清楚,你方才若是一时口误,本官就当你今夜从未来过,但若是你坚持,若是胜了本官亲自给你请功,若是输了,等...本官下辈子再收拾你吧。”
卫知府来到王平身边,面色复杂的望着王平,曾几何时他从未想过,一个府城的安危会系于一个孩子,可现在,御敌五策,后勤营...一个个对于府城大有裨益的办法,皆出于眼前这个孩子,由不得卫知府不相信。
当然对于这种敢于,在危急关头迎难而上的孩子,卫知府也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这种气魄和勇气,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既然年轻人有了办法,那就该让他们去尝试,至于责任?
他还是一城府君....是非,自有他一肩挑之!
“学...学生确定!”
王平拱了拱手,认真的回道。
“好...”
卫知府没有再说,深深看了王平一眼,拍了拍王平的肩膀,开口问道:
“你都需要那些东西?”
“硫磺,木炭,硝石,拳头大小的瓦罐,碎铁片,小拇指粗细的竹管,鸡蛋..有多少要多少。”王平顿了顿,才迅速开口说道。
“这些东西能守城?”卫知府有些怀疑,不过却没直接问出来,只是犹豫片刻,才继续问道。
“还要什么?”
“还要几处僻静的院子,要附近无人,要一些工匠有家人的最好,要有一些不怕事的将士,另外还要把这些工匠登记造册,让他们签下契约,由衙役看守,不不得说出关于此物任何消息,否则只能毒哑监禁了。”
王平声音落下,卫知府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其他物件还好,庆州城乃大城,用力用力总是能找出许多的,可这工匠的死契,还只要有家人的,这就是严密控制了...
什么守城之物,需要让王平如此谨慎,甚至让这么一个良善的孩子,不惜说出毒哑监禁的话,而且这毒哑监禁的话,可能还是这孩子最轻微的话罢。
“什么物件,需要如此谨慎?”卫知府神色肃然望着王平问道。
王平眼睛直视着卫知府,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沉声回道:
“此物一出,石破天惊,天地变色……”
“这……”
卫知府有些犹豫了,倒不是此物不好,只是眼下以府城众多的百姓,他虽没见过,可若是此物一旦失去控制,那对百姓的伤害也能是巨大的。
看到卫知府脸上的犹豫,王平有些焦急。“卫大人,相信师兄吧!”
就在这时,一道清灵又坚定的女声在屋里响起,两人转头望去,便见韩清遥出现在两人身后,认真的说道。
看着韩清遥,卫知府瞳孔猛的一缩,这一位竟然还在府城,可有了对方的话,卫知府一咬牙,也将此时的府城困境仔细想了一遍,片刻才对着韩清遥拱了拱手,对着王平认真说道:
“回去准备吧。”
“最多明日上午,你需要的所有东西都会准备好,届时府城百姓的所有希望都寄于你身了....”
“在此物出来之前,府城会守住的,王平,府城的未来的希望,就靠你了!”
卫知府对着王平拱了拱手,王平侧身躲过,也认真的对着卫知府拱手一礼,便转身走了出去。
韩清遥对着卫知府回了一礼,转身跟在王平身后。
府衙门前,清冷的月光洒在青石台阶之上,王平转头望着身旁的韩清遥,似是探求,似是玩笑的悠悠道:
“清遥,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韩清遥心里一颤,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不敢看向王平,王平笑了笑,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温声笑着道:
“你是我的师妹啊!”
王平走了,韩清遥深深看着其背影,咬着嘴唇,心中呢喃.....
“师兄!”
王家院里,王老头把府城各处帮忙的几人都叫了回来,王平跪在地上,略加改动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府城安危就在眼前,王老头看着王平,眼里满是骄傲,自己的孙子能有本事,能帮助百姓们,这就是大义,摆手拦住了担忧的张氏几人,王老头走上前,扶起跪地含泪的王平,笑着道:
“孩子,去吧,家里有爷爷呢!”
王平拱手,深深的看了一眼家中亲人,含泪笑了笑,转身便出了堂屋,时间不等人,他还得早些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