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忐忑不安让周焉若几乎要窒息，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忍住不再发问，因为她心里明白，即便问了，身边的这三位清北大学的领导也未必能给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飞机在云层中穿梭，周焉若的思绪也跟着翻飞。如此兴师动众，显然这次的事故非同小可，那么她的父母会不会伤得很重呢？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她狠狠地压了下去。她不敢再往下想，只能祈求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这真的只是一个不大的事故，只是意外地影响了实验的进程。毕竟，清北大学一向对科研成果极为重视，任何实验的失败都可能引起校方的高度关注。所以，这次派领导第一时间赶到事故现场处理，很可能是因为实验的重要性，而非事故本身的严重性。
    对，一定是这种情况！周焉若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样想着，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下了飞机，就看到苏南大学的车在停机坪等候，一行人驱车直奔锡大医院……
    周细娣端正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身旁陪伴着的是苏南大学的秦副校长以及两名学生模样的女孩。这时，一名男生从楼梯口匆匆跑来，低头在秦副校长的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
    秦副校长闻言立刻站起身，对周细娣说道：“苏老已经到了。”
    周细娣神色茫然地问道：“你们还通知他老人家了？”
    秦副校长连忙解释：“出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我们不说，也是瞒不住的。苏老要是知道了，反而会怪罪我们。”
    说话间，几个人簇拥着一位老者快步走来。走在中间、步履稍显蹒跚的，正是苏南大学的奠基人之一——苏炳银，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苏老。
    苏炳银走到周细娣面前，周细娣刚想起身，却被他轻轻地按了回去：“细娣，你坐，你坐。”
    秦副校长等人和苏老打过招呼后，便自行离开了，留下两位老人单独相处。
    周细娣在短时间内接连遭受打击，整个人还处于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之中，表情显得有些淡漠。她轻声回应道：“谢谢，炳银。你怎么也来了？你的身体也不好。”
    苏炳银在周细娣身旁坐下，紧紧握住她的手，深情地说道：“我怎么能不来呢？”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事故已经发生了，你……要节哀顺变。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我们要一起面对。但首先，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这时，周细娣的眼眶渐渐泛红，声音也变得嘶哑：“他们就这么走了，留下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苏炳银用另一只手紧紧覆盖在握着周细娣的手上，重重地按了按，以此作为安慰：“对于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我们只能选择接受。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不是嘛。这一次…也是如此。只是你承受得太多了，让你受苦了。”
    周细娣低下头，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这时，秦副校长走过来，轻声说道：“去接孩子的车，马上就要到医院大门口了。”
    周细娣闻言，猛地站起身，身体微微一晃，随即稳稳站定，急切地说道：“我要去门口接若若，我要亲自告诉她，不能吓到她。”
    当周焉若从车上下来，立刻被几个人围了上来。一位女生伸手想要搀扶她，却被她不经意间甩开了。周围紧张而凝重的气氛，让她的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她穿过人群，终于看到了奶奶郑重地站在医院门口。
    周细娣的双手紧紧握着，放在身前，目光坚定而凝重地直视着前方。
    周焉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奶奶身边，急切地问道：“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爸爸和妈妈是不是伤得很重？”
    周细娣紧紧拉着周焉若的手，声音低沉而沉重，一字一顿地说道：“若若，你的爸爸和妈妈……已经不在了。”
    ……
    几天后，正值周放和杨曼去世的头七，他们的葬礼也安排在这一天举行。周焉若强忍着悲痛参加完葬礼，回到家后便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了沉睡之中，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悠悠转醒。
    长时间的睡眠让她的身体感到异常的绵软无力，仿佛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她口渴难耐，想要下楼去喝点水，于是强打起精神，缓缓走向楼梯口。然而，刚走到楼梯口，她就听到楼下厅堂里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吵闹声，夹杂着男男女女以及小孩子的声音，他们操着各种不同的地方口音，显得异常纷乱。
    周焉若不禁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安。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又转身回到房间的床上，重新蒙上了被子。她紧闭双眼，心中默默地念叨着：“快睡，快睡，睡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在睡梦中，周焉若的身体被一阵轻柔的摇晃唤醒。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天边已泛起一抹暗淡的暮色，房间里朦胧的光线中，她依稀看到奶奶正坐在床头，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另一只手则在她的肩上轻轻摇晃。
    “若若，醒醒，孩子，别再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奶奶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周焉若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无力：“奶奶，我不饿，真的不想吃。”
    “快起来，听话，奶奶有话要跟你说。”奶奶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听到奶奶这么说，周焉若不得不勉强撑起身子，坐在床上，眼神茫然地看着奶奶。
    “你起来收拾一下，我在厅堂等你。”周细娣说完，缓缓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门口。才几天的时间，背影已经有些佝偻。她下楼时传来的“咚咚”声，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周焉若的心，让她的心里一阵阵发紧。
    周焉若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外套。袖子上别着的黑箍在暮色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时刻提醒着她失去至亲的痛苦，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落。她赶紧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告诫自己不能再在奶奶面前这样了，因为她知道，她难过，奶奶会更加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