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大公司的结局令林默感到无尽的唏嘘。
在面临外部恶劣环境的时刻，公司需要迅速的转型，先学带动后学确实是一种高性价比的方式。
事实证明公司的经济问题也得到了快速的改善。
但是繁衍出来的问题就是，分化出了精英技术这个阶层。
而大部人都是贪婪的，精英技术阶层尝到了甜头，彻底就打开了贪欲。
他们因此丑化“后学者”们愚笨，不努力。
这其实是一种自我安慰。
其实他们深刻的知道，他们能够学习这些技术，能够成为公司的核心技术阶层，其实是举整个公司之力培养他们这一小批人。
他们的成就是整个公司托举的结果。
但是他们不想反哺了，所以找了个这么理由来丑化后来者们，以此来掩盖他们忘本的内心，来合理化他们成为技术阶层。
还向外宣称，这是他们自己努力的结果，跟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很显然，他们成功了。
但这个时候的他们也是最容易被腐化的时刻。
最终导致了公司的覆灭。
夏灵也在林默的身边沮丧的叹了一口气：“多好的公司啊，就这样毁灭了。”
随后她又问道：“既然是技术阶层们的腐化，为什么燕炎不再培养一批技术员来对抗他们呢？”
林默解释道：“腐化的技术阶层已经是公司最优秀的那批人，后续培养出来的技术员，无非是有两种结果。
第一，还没开始就被“先学者”们扼杀在摇篮里。
第二，拉拢，引诱后续培养出来的技术员，给予他们权与利，使他们再次脱离燕炎的阵营，加入核心技术阶层。
当然，如果后来者天赋过人，把他们全部命全部革掉，也是可以的。”
夏灵听闻，眉头紧皱，有些生气的努起了嘴。
“那....那让被压制的‘后学者’们暴动，以武力的方式驱逐这些蛀虫！”
林默：“驱逐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后续公司的运转一样需要大量的技术员，那么就会繁衍出新的技术阶层，就有几率走上一样的道路。
别忘记了，这五百名“先学”的精英们，当时出国学习的时候，也是满腔热血，热爱公司和集体。
但他们最后都腐化了，谁敢保证后来者的思想绝对纯洁性呢？”
听到这里，夏灵肩膀一松，沮丧无比：“那...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办公室内都沉默了下来。
林默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然后摇了摇头：“这是个深奥的问题，我不知道，或许...只有天知道吧。”
夏灵捏紧了拳头，咬牙愤怒脸：“那就不断的驱逐，不断的斗争！战斗永不停息！”
林默露出了惆怅的微笑，揉了揉夏灵的小脑袋：“好了，那斗争就从我们开始吧，你的任务进展到哪里了。”
夏灵：“我已经找到赵仇了，其他当年参与这个事件的人物信息我也找到了。”
林默有些小惊讶，这妮子速度还真快。
“那你先去盯着赵仇，观察他的行为，别让他跑路了。”
林默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起案件。
完全没有想到，隐藏在这起案件下，竟然是恶性的财富剥夺案件。
或许就连赵仇也只是幕后黑手的棋子。
这是一盘巨大的棋！
赵仇必须扣下来。
“好！”夏灵点点头，立马往外跑去。
接着，林默的手机就收到了新的信息，是苏阳发来的。
是关于赵仇目前所有的信息。
林默转手给夏灵发了过去，让她对齐一下资料信息，不要出现遗漏。
接着苏阳继续发送消息：【林律师，我没有找到吴海当年所穿的那件衣服，但是我找到了孙之，我当面细致的询问了他，他说他当年其实并没有看见吴海的正脸，我还从证词里面发现出了新的问题，我正往你的律所赶过来！】
林默一挑眉。
这是一个巨大发现！
如果孙之没有看见吴海正脸的话，即使那个人穿着吴海的衣服，也不能认定那就是吴海，那么从法律上来说，就不能认定吴海又返回了美术大楼，实施了奸杀！
没多久，苏阳就拿着一份文件来到了顺和律所。
他先是详细的跟林默述说了一遍，跟孙之对话的情况，还有录音。
苏阳：“我当时询问孙之，为什么一定就认定当时进去的人是吴海，孙之说因为是第一次被审讯，所以他对当时的情况记的很清楚，他说审讯的时候，他只提了衣服和鸭舌帽，然后不知道怎么的，他也就认定当时见到的是吴海了。”
林默眼神一凝：“诱导式提问？”
苏阳点了点头。
接着，苏阳拿出了当时的详细的提问记录。
提问者就是赵仇。
林默一眼扫过去，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赵仇：“孙之，你那天就坐在大门口画室，真的没有见到吴海吗？”】
【孙之：“好像...没有。”】
【赵仇：“那这个衣服你见过吗？”（赵仇拿出吴海身穿条纹服装的照片，是出自他室友的相机。）】
【孙之：“见过！”】
【赵仇：“是不是吴海经常穿这件衣服，所以你印象比较深刻？”】
【孙之点头：“是的，我想起来了，吴海就是穿着这件衣服进的美术大楼，离开后，半个小时又回来了......”】
看完，苏阳说道：“这里的证词只能准确的说明，孙之第一次或许见到了吴海的正脸，但不能证明第二次他也见到了吴海的正脸。
但是赵仇作为公诉人，并没有进一步询问，而是直接默认第二次返回美术大楼的就是吴海。”
林默也点点头：“就是典型的引诱提问，利用熟悉的衣服，诱导孙之说这件衣服的主人就是吴海，以此衣服的出入来证明吴海的出入美术大楼。”
接着，林默听了一遍，苏阳和孙之现如今的对话。
孙之的声音沧桑了很多，他已经是一位大叔了。
苏阳问的很详细。
孙之说，第一次他应该是见到了吴海的正脸，但是吴海返回的时候，他虽然以为那就是吴海，但是并没有见到正脸。
证词出现了漏洞，完全可以作为申请重审的条件之一。
弄完之后，苏阳准备离开，他还要去调查衣服的去向，看能不能找到最直接的证据。
“燕花晚上到江海，要和我去见她吗？”
苏阳拒绝了，他怕耽误查证据。
林默没有跟苏阳说明这案子背后的影响，越少人知道越好。
晚上，江海机场。
林默见到了燕花。
“你好。”
两人握手。
燕花的打扮很休闲，身材的变化并不大，只是脸上的皱纹变多了，透露着疲惫。
20年过去，成熟了很多，身上的气质也愈发的沉稳。
但奇怪的是，林默能够从眼前的燕花身上，感受到潜在的活力。
或许她还是她，只不过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克制了性子，刻意的沉稳和冷静。
燕花也在打量着林默，她带着淡淡的微笑开口：“林默，我查询了你所有的经历，很传奇，也一直在为弱势群体发声，见到你很高兴。”
接着，她话锋一转：“但我之前说过，如果你发现不了问题的本质...”
林默打断了燕花的话：“先跟我来。”
林默带着燕花来到了一家普通的咖啡厅。
坐下后，燕花静静的看着林默，显得十分有耐心。
但林默知道，如果自己没说出来她心中想要的答案，她立马就会离开。
她并没有信任自己，甚至不相信自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对于燕花来说，她确实不太信任林默。
虽然从林默的履历上来说，林默胜下的官司都非常的厉害，法学功底深厚，但是这些问题可不是法律能够解决的。
“你不相信我。”林默先开口。
燕花笑了，但没多说什么。
林默：“是我说你怕了，你才回来，你想要告诉自己，你并不怕他们，只是对抗不了而已，是吧。”
“你....”燕花的笑容凝固。
林默继续道：“深大公司的覆灭是有人设的局，目的就是为了掠夺深大这么多年以来创造的财富，燕蕊的死，只是他们准备充足后，利用的一个点，对吧。”
此话一出。
燕花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眼神开始闪动，然后才说道：“你怎么查到的？”
在燕花的印象中，这些记录已经在网上被对方完全删除。
动用黑客技术恢复是有可能的。
但最难的不是恢复资料这一步，难得是有人发现20年前发生过的这件事。
在没有任何资料的情况下，发现这件事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除非带着目的去查询，才有机会。
林默现在知道了，那么他绝对是去查找了，而且推理出了整个过程，也想到了是有人布局掠夺了深大公司的财富。
这才是燕花惊讶的点！
林默：“如果我查不到，也不会喊你回国了，那你能够告诉我公司解散后的事情吗？”
虽然深大公司的故事已经结束，但那么多下岗员工的故事还在继续。
说到这里，燕花叹了一口气：
“运气好，欠债的少人去了其他公司，开始慢慢偿还欠款，日子也算是过得去。
最痛苦的是举债凑出了10万的家庭，他们背上了十万元的债务。
并且在深大破产后的几个月，连利息都偿还不起的他们，就被相关的放款机构，借款人起诉上了法庭。
让他们偿还这十万元的债务。
还不起的直接就变成了失信人。
失信人在社会上是极难生存的，找工作很困难，他们只能够去干别人不愿意去干的劳苦工作。
工作环境都没有保障。
银行卡上只要有一点钱，就被划走，没有喘起的机会，生活困苦无比。”
说到这里，燕花的眼神中已经闪烁着泪花，表情痛苦，声音开始哽咽。
林默轻叹一声。
对于债权人来说，他们愿意给深大的员工们借钱，就是因为当时深大公司如日中天。
他们以为深大的员工能够还得起款，所以才借的。
但是没有想到，深大在如此迅速的时间内崩塌。
为了防止债务人，也就是借款的深大员工们跑路，赖账。
所以债务一逾期，他们立马就起诉。
就导致欠款的前深大员工们，全部变成了失信人员。
燕花：“这一批人大概有五千人左右，其中有些家庭是全家每一个人都欠了十万，三口之家就欠了30万，情况更加严重。”
林默想起了燕花的突然消失：“所以你当年突然消失是因为....”
燕花接道：“我父亲死了，并不代表结束，从本质上来说，是我父亲导致这些员工们陷入了困苦之地，我需要替我父亲扛起大旗。
再加上当时以赵仇为首的那批律师，全方位的压制我，并且不断的对我母亲发起诉讼....”
随着燕花的诉说，林默知道了后续的事。
燕炎死了，但他作为公司董事长，和法定代表人，深大公司没有还完的债务，剩下欠款是由他来承担的。
而燕炎的妻子，在法律上是共同承担债务的。
所以债务落在了燕花母亲的头上合理合法。
赵仇他们这群人在深大公司垮台之后，立马挑反，变成了债权公司的律师。
燕花和她母亲两母女根本反抗不了赵仇组成的律师团伙，并且她察觉到，赵仇的背后还有人！
这可能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财富掠夺计划。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远赴国外，并且一直在卖画。
而卖画所得的钱都会打入一个账户当中。
以此来保证那五千名员工的最低生活。
这五千人成立了互助小组。
谁家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就从这个账户里面拿钱。
这也是燕花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她这20年来，都在不断的作画，卖画，几乎所有的钱都打入了这个账户里面。
人在北欧就是为了心无旁骛的画画，她知道，只有自己画的越多，那么大家的困难的生活才会缓解。
虽然不多，但也帮助了最困难的家庭走出泥潭，让他们喘了一口气。
尽管生活依旧困苦，但不至于走投无路。
而燕花为了他们，耗尽了自己的前半生，尽力的履行叛逆之时在父亲面前说的那句：“债务我来还....”
“辛苦了。”林默郑重的说道，对于燕花，林默唯有敬意。
自由的姑娘终究还是被束缚住，但她是为了责任主动束缚自己，或者说，这就是她的自由。
而燕花只是静静地说道：“不说这些了，你要我怎么帮你。”
燕花已经信服了林默，或者说她看到了希望，她有一种直觉，眼前这个男人，也许能够做到。
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主动调查了来龙去脉，还不怕麻烦的喊自己回国，主动介入这个案子，就已经证明了他的心。
燕花选择了相信。
而且让出卖公司的那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是她一直想要做的！
这些年，因为他们的出卖，而背负巨额债务而生活困苦的人们，她想要出卖者们加倍奉还！她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个机会！
在行动之前，林默先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
还说了需要找到吴海寄给燕蕊的信件，只要找到信件，就能够证明吴海和燕蕊是情侣关系，那么就能够直接推翻20年前庭审由赵仇提出的那个杀人动机！
而信件，或许就藏在你们两姐妹的秘密基地，只要找到就能先救吴海出来，同时锁住赵仇!
通过赵仇，也许就能够抓住真正的幕后黑手！
燕花点头，替吴海洗刷冤屈一直是她的理想，只是现实的问题太多，她只能选择解决力所能及的。
而且锁住赵仇也是非常关键的一步!
事不宜迟，两人立马动身。
燕花和燕蕊确实有秘密基地，和林默猜的没错，燕蕊确实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
具体的位置也只有她们两人知道。
燕花直奔的地点是当年燕家庄园，两人来到这里时，已经是杂草丛生，不复当年的繁华。
秘密基地所在地是五层楼与四层的中间有一个层高一米五的夹层，如果不来一场彻底的调查是绝对找不到的，连这座庄园的建设图纸都没有表明，是她们两个无意间找到的。
因为入口竟然外壁上面，只有燕花这种能够在墙壁上轻松游走的才会发现。
而燕蕊看起来乖乖的，看起来也有相关的天赋，爬上爬下不在话下。
“我上去就行。”站在庄园外燕花说着就要爬。
林默笑道:“花姐，你可不是年轻人喽。”
燕花露出生气的表情，嘴角一咧:“小孩你可不要看轻我，还有你自己干干净净的一个瘦弱律师，你确定你能爬？”
说完燕花雷厉风行直接动身。
咔嚓.....
腰闪了，燕花扶着自己的腰，脸色红了起来。
林默无奈一笑，已经不年轻喽，还是自己来吧。
燕花面露尴尬:“还....是叫人吧。”
林默摆手，直接一跃，矫健的身手尽显。
燕花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回忆，当年的她也如林默一样，行动灵敏，当年的情景开始一一浮现在眼前，她不由的惆怅一笑，湿了眼眶，那时候多么快乐，无忧无虑，要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情的话，小蕊会在做什么，自己又会在做什么呢？
吴海会和小蕊结婚吗？
我会成为大画家吗？
燕花摇了摇头，现实是残酷的....只剩下了回忆与念想。
林默这边按照燕花的指示，进入了夹层，确实是一个密室，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箱子，还有许多橱柜，摆放着一些饰品。
箱子里里面放了许多杂物，甚至还有小玩具。
林默翻找了一下，真就翻阅到了一堆信件。
仔细一看，就是吴海发过来的信件，信里面的内容能和吴海的草稿对上。
有了!
重启庭审的证据已经凑齐，下一步就是申请了。
申请的过程是没问题的，跟王正华打个招呼的事情，只要证据到位，符合重审的条件，那必定就会启动重审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