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语被吓得口中尖叫连连。
绍临深却仿若猫戏老鼠般,时而“失手”砍中对方手臂,时而又戳中对方大腿,吓得女人涕泗横流,偏偏吊着对方一口气没彻底弄死。
没一会儿功夫,女人身上就变得鲜血淋漓,仿佛一朵在狂风中凋零的鲜花,令人不忍直视。
而周遭宫人们瞧着地上那条明显不是皇帝所有的亵裤后,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唯恐皇帝降罪灭口,哪还顾得上陈清语。
正当这女人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心底不住呼叫系统时,外头忽地传来太监高亢的唱呼声:
“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太后娘娘救我!”
陈清语双眼微亮,自觉总算是得救了。
然而,太后刚一抬脚迈入,陈清语便恍惚间瞥见一抹白光闪过,继而喉头一凉,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她的视线。
天旋地转间,她只觉自己的视野骤然降低。
直至余光瞥见一具身着熟悉服饰的无头身躯颓然倒地,她瞳孔剧震,难以置信地瞪着,直至意识消散也未能合上双眼。
“啊啊啊!”
甫一踏入殿中便目睹这惊悚一幕的老太后,霎时吓得身躯后仰,手脚发软,幸而有宫女搀扶才没有摔倒。
她捂住胸口,看向手持长刀的绍临深,目光中满是怒焰与丝丝恨意,厉声道:
“深儿,你这是在干什么?陈美人可是怀了你的骨肉啊!你怎能将她斩杀掉。”
“这贱人与他人私通,珠胎暗结,如今更是将奸夫的亵裤藏匿于殿中。
朕若不杀她,难道要等她诞下孽种,混淆皇室血脉不成?”
老太后闻言,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心虚,旋即怒喝:
“荒谬!哀家看你是昏了头了。”
“这后宫戒备森严,何来奸夫,莫非陈美人为你缝制的衣物,反倒被你当作了所谓的不洁之物。”
“况且,国有国法,即便这陈美人果真有异样,也需依宫规处置,需证据确凿方可。你如此轻率杀人,就不怕天下百姓说你是暴君吗?”
绍临深面无表情道:
“证据?朕亲眼所见,亲自查证的结果,何须其他证据?”
“若这宫中之事,如此轻易便能传至宫外,那定是今夜在此之人蓄意散播。朕倒要彻查一番,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此话一出,登时吓得在场所有宫女太监纷纷跪地磕头,直呼不敢。
见绍临深气势凌人,宛如泰山压顶,不过寥寥几句话就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太后便越发恼怒:
“深儿……”
绍临深高声断喝:“请母后称陛下!”
“咔嚓!”
一声惊雷炸响,外头霎时狂风大作。
老太后的面容在电光的映照下愈发苍白。
她凝视着眼前的儿子,竟感到陌生与惶恐。
那是一种即将失去掌控的惶恐。
她身躯微颤,指着绍临深的鼻子怒斥道:
“不尊不孝,不尊不孝!你眼里可还有哀家这个母后。”
“那母后眼里可有朕这个儿子?”
绍临深面色冷峻道:
“朕不过是惩处一个秽乱宫廷的女子,您竟要为了她,将忤逆的罪名安在朕头上。
莫非……您知晓她腹中所怀是谁的血脉,这才这般纠缠不休?”
“哐当——”
手中长剑被重重扔在地上,老太后身体一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绍临深认真擦拭手上的血迹,看了一眼门外,眼神掠过一名低着头,身材比其他人更为高大的太监。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太后,嘴角微扬道:
“反正于母后而言,朕无论怎样尽孝,都不及宁王在您心中的一丝一毫,孝顺与否,又有何差别?”
说罢,他也不愿再与对方纠缠,只挥手让门外的宫人将老太后“送”回清宁宫。
嘉燕轩内。
所有侍奉陈清语的宫女太监都被押入慎刑司受审,只等从这些人口中撬出实情。
要知道,若无底下宫人从中协助,那对奸夫淫妇岂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出入此地。
只可惜,尚未等到外头的侍卫进来拿人,包括宫女沉香在内的数名宫人便已咬舌自尽,这一举动倒是将其余人吓得纷纷求饶。
而刚刚还被绍临深杀人的场景,吓得面如土色的老太后,此时看着满地的尸体,却只是厌恶地皱了皱眉。
随即就在身侧宫女的搀扶下,重新坐上龙凤辇,缓缓启程回宫。
绍临深负手而立,凝视着夹杂在一众太监宫女之中,随侍太后的轿辇渐行渐远的那名“大高个”,双眼微眯,沉声道:
“韩忠,今日宁王是否又进宫探望太后了?”
韩忠手指微颤,心中暗叹,只觉今日陛下着实气恼至极,竟然连“母后”二字都不愿称呼了。
他暗自揣度着皇帝的神色,谨小慎微地回答道:
“回陛下,宁王今日巳时一刻进宫拜见太后娘娘,在清宁宫内停留了半个时辰,随后便出宫了。”
绍临深侧过头:
“是么,那他出去时,守门的禁卫军可曾看清楚出去的人就是宁王?”
“这,陛,陛下?”韩忠惊愕地抬头。
见主子神色冷峻,不似信口胡诌,身子不禁一颤,背后冷汗涔涔,赶忙低头如实交代道:
“奴才听下面的小太监禀报,说是宁王当时咳嗽不止,自清宁宫出来后就一直用手帕捂着嘴,但……但看其衣着……和身形……确实是……”
韩忠越说越觉得事有蹊跷,到最后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绍临深连连叩头,不消片刻,额头便已浮现出一团青紫瘀伤。
他跪地请罪道:
“奴才罪该万死,竟未详查此事,还望陛下赐予奴才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既如此,你明日出宫前往宁王府,将朕赐予宁王的入宫腰牌取回。”
不过是个王爷罢了,竟敢将皇宫视作自家后院,随意出入,甚至连向皇帝请安都省略了。
也怪原主对他过于纵容,以至于养大了那家伙的野心。
原主将对方当兄弟信任有加,对方可没把他当亲哥对待。
这哪里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绍临深心中暗自叹息,回想起适才老太后的举动,显然是知晓二儿子给大儿子戴绿帽的事情。
【幡哥,原主真是太后的亲儿子,而不是暗地里从别处抱养来的吗?】
龙辇上,绍临深戳了戳识海内的盘古幡。
对方翻了个身,嘴里咀嚼着刚刚捕获的系统小点心,同情道:
【深哥,我也希望原主是抱养来的,但很可惜,原主和太后的确是一对亲母子。
而他和那宁王,也确确实实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
“什么亲兄弟,他根本就没把我这弟弟放在眼里。”
清宁宫内。
宁王怒不可遏,一拳砸在坐榻上,双目赤红道:
“他明知我与清语情投意合,却横刀夺爱,得到清语后又不善待她,如今更是丧心病狂地将人给……杀了。”
提及“杀”字,宁王的神情愈发狰狞,紧攥的拳头更是青筋凸起,看得坐在对面的老太后心痛万分。
她抬手轻拍小儿子的手背,柔声安慰道:
“母后知道你喜爱陈氏,可斯人已逝,你总不能自此一蹶不振吧?说到底,她终归是你皇兄的嫔妃,人既已死,也只能慨叹天意如此。”
“吾儿,你可莫要糊涂,如今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多诞下几个子嗣。”
宁王闻言单膝跪地,将头轻靠在太后膝上,语气委屈道:
“母后,并非儿臣不愿,实在是儿臣至今尚无正妃,您让儿臣上哪儿要孩子?”
“那还不是得怨你自己!”
老太后没好气的用食指戳了下小儿子的脑袋,说道:
“你皇兄给你指配过多少朝臣之女,偏偏你左推右拒,拖到如今都二十有一了,竟连个知冷知热的枕边人都没有。”
朝中与他年纪相仿者,都已经是儿女成群了,就这混小子还不着急。
依她看,那陈氏死了正好,省的这小子一颗心都挂在那贱人身上。
但宁王却不这么想,听自己母后这般说,当即激动的起身愤恨道:
“母后!你怎么也向着他说话。”
“他当初给儿臣相看的画册,都是些四五品小官之女,这等卑贱的女子,岂能配得上儿臣?”
那人就是故意的,他在忌惮自己,所以找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宁王说到激动处,喉咙发痒,又不禁咳嗽起来。
老太后见状,匆忙起身轻拍他的后背,还连连催促殿中的心腹取来茶水。
同时,她心中对长子的行为愈发不满。
“你皇兄自幼便是个心机深沉的,现今连母后的话也置若罔闻,那陈氏纵有不对之处,可也是怀有身孕,终究是我皇室血脉,怎能说杀就杀。”
他既然生不出孩子,自家兄弟好意相赠,且同父同母,血脉相通。
岂不比日后过继宗亲之子更为妥当。
着实不知好歹!
老太后眼神微暗,口中却对宁王柔声劝道:
“改日母后亲自为你物色正妃人选,但你身旁也不能没有人侍奉。”
“今夜你暂先去偏殿歇息一宿,明日带上母后为你挑选的几个宫女回府,尽早为皇家开枝散叶。”
她说着,正要唤身边的嬷嬷将宁王带去偏殿,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听外头殿门被人敲响。
须臾,一名相貌平平的小太监匆忙来报,只道今夜宫中骤然戒严,各处宫道都有不少禁卫军往来巡逻。
宁王闻言心中悚然一惊,慌忙抬头看着太后,低声道:
“母后,皇兄他该不会是……是知道了什么吧?”
宁王越想越觉得今晚的事情发生的极其突然,虽然他不愿承认,但皇帝的确是个赏罚分明的人。
对方绝不会只因一条来历不明的亵裤,就将清语给杀了,除非……他是知道了什么内情。
老太后眼皮一跳,也想到这点。
她凝视着眼前的小儿子,还是神色镇定地轻拍对方手背,命心腹将人带往偏殿歇息。
*
此刻,勤政殿内。
韩忠正引领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太监觐见皇帝。
“陛下,此人便是蚕室内技艺最为精湛的净身师傅。”
一旁的老太监也赶忙向龙椅上的绍临深叩首道:
“奴才刘荣参见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
……
次日清晨,天色渐明。
通往宫门外的甬道上,一列自宁清宫而出的队伍稳步前行。
一行十数人,除了中间几位容貌姣好、身姿婀娜的宫女外,后方还跟着数名手提食盒的小太监。
而前方领头之人,正是老太后身旁最受器重的掌事太监洪三德。
“止步!”
宫门处,数名禁卫军迅速上前,见这一行人走来,即刻手持长枪,神情警觉地迎上前检查。
为首男子腰佩长刀,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庞黝黑,眼如狼目,看向领头之人的神色冷峻如霜。
“不知洪公公出宫有何事?”
洪三德将怀中的出宫腰牌递出,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笑容说道:
“不想今日是苏统领当值,咱家奉太后之命,给宁王送些宫中特有的食物。”
“在下瞧着洪公公身后似乎带了不少宫人,莫非他们也是出宫送膳食的?”
苏统领接过腰牌,只是在手中摩挲着,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中间那些宫女,目光在几人空空如也的手上逐一扫过。
洪三德见此情形也不慌张,只是一挥拂尘,那张胖乎乎的脸上立刻收起笑容,转而严肃地说道:
“那是娘娘心疼宁王身边无人侍奉,特意挑选了几名宫女出宫伺候王爷,苏统领若是检查完毕,还望放行。”
“咱家还需尽快回宫复命,若是延误了时辰,万一太后娘娘降罪,我们可承受不起。”
“您看,这……”
洪三德用眼神扫过对方手中的腰牌,露出询问之意。
苏统领闻言手中力道一紧,随即便将腰牌交还,凝视着已检查完毕归队的数名属下,移步至一侧,拱手施礼道:
“职责所在,还望洪公公海涵。”
洪三德见对方识趣让行,因着心有顾虑,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随后便领着那些宫女,以及身后的几名干儿子,步履匆匆地穿过闾阊。
岂料,正当队伍行至宫门之际,原本静立一旁的苏统领猛然发难,单掌成爪,直取一名相貌平平,身材魁梧的小太监胯下。
“唔,啊——”
那“小太监”要害遭袭,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双目圆睁,最终发出惨呼声。
本就关注着后方动静的洪三德闻声回首,当即就看到这令人惊惧的一幕,登时惊得面如土色。
他嘴唇哆嗦,还不待解释,就见苏统领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拍在那名“小太监”胸口,趁着对方喷血之际,高声断喝:
“有刺客!”
“尔等速速将一干人等缉拿,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