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皇后拿起桌上的灯烛,慢慢地朝床边走过去。
一点火苗,撩燃了点燃床上的帷幔,那轻飘飘的帷幔,很快就化作一张火网,将床上的锦被和木头点燃了,
火,从内室里飞快蔓延开来了……
“砰砰砰!”
外面,天空中接连炸开的烟花,将聚在坤宁宫大门外看烟花的宫女太监吸引住了,“真好看!”
“什么味道?”
邓祈英手持拂尘站在廊下,最先闻到一股糊味,但是这阵子宫里都在放烟花,空气中本就有淡淡的硫磺味,也不太分得清。
但他还是转身,往院子里走了两步,然后透过窗户,就看到正殿里,隐隐冒出了火光!
他吓了一大跳,当即就要开口喊人,结果声音刚涌至喉咙口,似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憋住了。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就不听从郭才人的吩咐,给皇后下红花了,白费那工夫,还害得他这阵子担惊受怕!
今日一场大火,正好,一切都结束了!
于是他站在廊下,眼睁睁看着火势变大,看着焰火窜上屋顶,将整个正殿包围起来时,才大喝一声:
“快来人呐!着火啦!”
远处宫道上巡逻的侍卫,看到坤宁宫冲天而起的火龙,大声叫嚷开来:“不好了,坤宁宫,走水了!”
“坤宁宫,走水了!”
声音瞬间响彻云霄——
秦铮正带人守在乾清宫外头,突然看到夜空中蹿起的火光,他惊道:“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派人去查看,就有一个侍卫急匆匆赶来:“秦副统领,不好了!坤宁宫,走水了!”
秦铮听完他的话,浑身一震,一把卸下腰间的刀,转身往乾清宫走去!
殿内,众人正举杯恭贺,舞伶们衣袖纷飞,秦铮脚步匆匆,直接闯了进来。
萧夺指尖捏着一只酒杯,见他“横冲直撞”,面上有些不高兴,微微一抬手,殿内的舞伶们退了个一干二净。
“何事?”
秦铮扑通跪地,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皇上,坤宁宫,走水了!”
“什么?!”
一言出,满座皆惊!
萧夺面色骤然一变,一把放下手中的酒杯,猛地从座位起身,朝门外走去!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众嫔妃也飞快离了座,跟在萧夺身后走出了乾清宫,一抬头,却见乾清宫后面,一条火龙直冲天际!
宫中盛放的烟花,还在一朵接一朵地升空,炸开,
与坤宁宫那冲天的火龙,似乎一并齐发,是那样壮观……
徐玉宁也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
慈安太后就站在萧夺身侧,见状,看向秦铮,顿时勃然大怒:“皇后呢?皇后如何了?!”
他话音未落,萧夺已经飞快下了台阶:“去坤宁宫!”
皇上一走,徐玉宁却不能走,留在原地主持大局。
她让人先护送慈安太后回寿安宫,其后让众嫔妃散了,又让人好生送大长公主和长公主他们离去。
“珍珠,你和奶娘先带承儿回永宁宫!”
徐玉宁飞快交代下去,然后带着其他人,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正殿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熊熊大火照亮了半边夜空!
无数的侍卫拎着水桶进进出出,萧夺看着被火焰吞噬的正殿,拳头捏着咯咯响:“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皇后救出来,否则你们都得给皇后陪葬!”
徐玉宁走过去,轻轻抓住了他的胳膊,抬头看着面前的火海,心头也是一震。
“皇上,不好了,”这时,一个被火熏得脸上黑漆漆的侍卫跑了过来,扑通跪地,“正殿的门和窗户……都被从里头抵住了,撞不开呀!”
“什么?”
徐玉宁微微瞪大了眼睛,而萧夺听到这句话,面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
他忽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那被熊熊烈火包围的正殿,那火光映照在他漆黑的眼睛里,仿佛化作了两簇怒火。
“外面撞不开,里头的人,或许能打开,”徐玉宁皱着眉头,厉声道,“坤宁宫的人呢,都死哪去了?”
邓祈英身为坤宁宫的大太监吓得双膝一软。
徐玉宁认出他来,怒问:“皇后可是在正殿?除了她,还有谁?”
邓祈英嘴唇哆嗦着:“就……就只有皇后一人……”
“怎么会只有皇后一人?”徐玉宁简直不敢相信,“服侍皇后的宫女呢,都去哪儿了?!”
“回贵妃娘娘,”邓祈英道,“今儿个晚上,皇后娘娘也不知为何,说不愿意让奴才们侍候,将奴才们全打发了……”
徐玉宁闻言,喉咙微微一哽。
难道……
徐玉宁一想到某种可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回头再看萧夺,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灭,可奇怪的是,徐玉宁此刻,竟在他的脸上,再也没有看到刚刚的雷霆之怒,反而,
变得异常的平静。
萧夺看着冲天的火光,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了。
原来,那日,她想见他,她是在说,她最后的遗愿……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救火的侍卫还在拼命撞着门,所有人都在外头大喊着皇后娘娘,希望她能应一声,可诡异的是,火烧得这么大,
徐玉宁站在外头,都被大火的热气蒸腾得受不了,而处于火海中的皇后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连求救都没有……
火海里,皇后看着熊熊的烈火,突然大笑了起来:“我要让所有人都记得,我郭容,是大武的皇后!”
“坤宁宫里,住着的,只能是我郭容!”
她一把扔掉了手中的烛灯,而此刻,大火已经撩燃了她的凤袍,一根根房梁不断从屋顶掉下来、砸下来。
火越来越大了。
看着四周的火海,她突然张开手,像飞蛾扑火般,朝那大火扑了过去:“皇儿,母后来找你了……”
“轰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正殿倾塌,溅起了无数火星与尘埃。
大火,还未停息。
烧了整整一夜。
弘武四年元月初一,
皇后,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