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本就古怪的殿内,随着他的问话,静谧到了极致。
一旁的姜翎月都尴尬的不行。
她掐了把这人的手心,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一眼,“你好好说话!”
“……”祁君逸被她警告的眼神看的微微一愣,旋即哑然失笑。
他反手握住她的指尖慢条斯理的揉捏着,对着下方道:“陈爱卿无需多虑,你与贵妃在农庄的两年,贵妃已经悉数告知于朕,不过是年少时的几分好友情谊,朕不会放在心上。”
见两个臣子端肃以待之态,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欢情散更是证明了这一点,朕能明辨是非,不会因此怪罪你们。”
话落,下方立着的陈子泝和石原卿两人都下意识抬眼。
姜翎月能看见他们眼中的惊诧之色。
不止是他们,就连她自己听见这话都有些惊讶。
她也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能对着陈子泝说出这样的话。
意思是,农庄那两年,已经在他这里交了底,过了明面。
且,他相信他们的清白,以后也不会因此发作。
从此,这件事可以不用遮遮掩掩,就算日后还有不怀好意的人拿出来做文章,也不需要紧张。
真是……胸怀宽广。
太有容人之量了。
陈子泝当即深深一揖,“臣,多谢陛下。”
祁君逸垂眸,“行了,此事就此揭过,继续说案子吧。”
“是!”陈子泝站直了腰,将案件徐徐道来。
“姜家知道臣与贵妃娘娘昔日的交情,便和永乐侯府欲以欢情散来设计陷害,此事,他们谋划了许久,最开始是想在今晚的除夕宫宴上行事,却又忌惮宫中,娘娘身边能人众多,布防密集,怕出变故,迟迟未能下决心。”
“比起在宫宴上设计,他们更希望寄娘娘能出宫,在宫外,他们的谋算更容易些。”
“只是临近年关,天寒地冻,娘娘她鲜少出宫,原本李、姜两家已经失望,定下决心在除夕宫宴上行事,但几日前,王御史府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们认为事情出现了转机。”
能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上,屹立不倒的臣子,反应速度自然快的很。
王老御史代子休妻,谢氏女和离归家,这件事放在旁人眼里就是看热闹。
但在心中要谋算陷害姜翎月的人眼中,便是一次机会。
尤其,姜家人最知道谢安宁对姜翎月昔日的照拂。
再加上姜翎月曾让身边女官钱嬷嬷去王家,给谢安宁母女撑腰。
明显是没有忘记幼时的恩情。
所以,他们猜测,在谢氏女被夫家赶出来,灰头土脸回家,被流言蜚语席卷的档口,姜翎月大概率会出宫,亲自驾临谢家,为母女二人撑场面。
为此,他们愿意赌一赌,提前一日布局。
“等等!”听到这儿,一直安静的姜翎月眉头蹙了起来,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牵涉在案的谢家,是谢将军府?”
“不错,”陈子泝顿了顿,道:“正是王家大少夫人谢氏的娘家,谢将军府。”
“……!”姜翎月瞳孔瞪大,猛地站起身,“谢姨怎么会要害我!”
她还要说些什么,手腕被旁边人一扯,重新坐了回去。
“稍安勿躁,先听完,”祁君逸轻轻捏了捏她的腕子,低声安抚:“或许其中有隐情。”
“正是如此,谢夫人也是受了家中侍卫牵连,她并不知内情,望陛下和娘娘明鉴。”
下方的石原卿适时接过话,迫不及待为谢安宁陈情。
“谢家府兵首领,名叫吴庸,昔日曾是谢老将军麾下副将,官至从五品校尉,后手臂受伤从军中退了下来,成为将军府护卫,随着老将军离世,谢家无主,也依旧对谢家不离不弃,此案他牵涉其中,谢夫人只是受他连累。”
吴庸。
姜翎月神情一怔。
这个名字她熟啊,她还曾……
想到自己看走眼,以为那吴庸对谢姨心怀情谊。
姜翎月面色沉了下来,却也耐着性子静静听下去。
原来,在谢安宁和离归家那夜,永乐候府和姜家就得了消息,并且以此猜测姜翎月明日或许会出宫。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
比在除夕宫宴,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谋算贵妃,无疑宫外的成功几率会更大。
他们开始推算如果姜翎月出宫,她一日的行动轨迹会经过哪里。
谢家必定是第一站。
宫中出来,防卫上没有时间做手脚不说,途经的那段路,也没有能设计陈子泝的地方。
不过他们想,姜翎月既然出了宫,刚刚修建完成的潇湘书馆必定也会去看看。
那么,从谢家到潇湘书馆的这段路程,便是他们布局的关键时间。
那些算计,在谢安宁和离当夜就开始准备了。
而事实证明,他们的准备也确实没错。
第二日皇城大开,贵妃如他们所愿出宫。
随行禁军、内侍、女官,人数众多。
全程没有停歇,顺利到了谢家。
一切都在他们计划中进行。
让那些疯马发狂冲撞銮驾的粟粉,便是在谢家沾染上的。
“谢家那名叫吴庸的侍卫趁着两名内侍落单,悄无声息将准备好的粟粉,沾到了他们身上,等娘娘路过教坊司时,城南一所养马场正好看守松懈,马匹乱窜到街上,直直冲着娘娘銮驾而来。”
“他们一面使计让疯马挡住娘娘銮驾,迫使娘娘不得不入教坊司躲避,一面又用了激将法让陈大人也入了教坊司,在教坊司内,赵氏女将欢情散中下,又借由陈大人将欢情散渡给娘娘…”
言至此处,石原卿声音慢慢低了下来。
大理寺卿陈大人在教坊司内中了助兴药,寒冬腊月,在后院井里泡了大半个时辰的事,根本不是秘密。
欢情散的药效,就算不甚了解的人,经过这事后,也都了然于胸,遑论他还是全程查案的人。
所以……
祁君逸眼神微敛,淡淡道:“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