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暮景对于叶枕安不接受他的歉意一事也不强求。
毕竟道不道歉在他,原不原谅在别人。
于是顺着余相皖的话道。
“并无他事了,不过道友还未说要何报酬呢?”
余相皖原本想说不必了。
但思绪一转,改口道。
“既如此,少城主便给我十万上品灵石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并不想与百里暮景有过多牵扯。
且就连逄豫年一个不受宠的公子都能随意拿出那么多极品灵石。
百里暮景一个六大城之首的少城主,灵石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为难。
故而他问百里暮景要上品灵石也不算出格。
百里暮景闻言则是一愣,没想到余相皖所求如此少。
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就这个吗?”
余相皖点了点头。
百里暮景见余相皖所言并不是投砖抛玉,倒也给得爽快。
余相皖并不扭捏,坦然收下。
此时,里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声。
余相皖回头看去,只见逄豫年扶着逄映雪站在门口。
逄映雪仍旧一脸惨白。
一阵微风吹过,满园玉兰树随风沙沙作响。
些许阳光从高大的玉兰树缝隙中倾泻而下,留下满地婆娑斑驳的树影。
逄映雪站在门前,薄裙随风轻拂,身单体薄,大半身量都被隐在重重玉兰树的阴翳之下。
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晕染出点点透明的光晕。
她身处其中,仿若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透明,明明是极其简单的景致,在她的映衬下却如梦似幻。
犹如在梦中一般使人看不真切。
仿佛一错眼,她便会羽化消散,与世长绝。
她那双眼纯澈清透,像是初生的婴儿那般懵懂单纯,眸中氤氲着薄薄的水光,不知今夕何夕。
美人身娇体弱,站在风中时像一朵纯白的茉莉,美好梦幻,我见犹怜。
难怪百里暮景府中姬妾无数,这几年却仍旧独独宠她。
这般姿态,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忍不住动容。
她似乎很容易成为例外。
百里暮景见状连忙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扶住逄映雪,像是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语中虽略含责怪,却难掩心上人苏醒的欣喜。
“怎的起来了?”
而一旁的逄豫年则是识趣的将妹妹交付在百里暮景手中便退至一边了。
逄映雪见百里暮景,唇角含着一抹虚弱的笑。
似见到了自己极其依赖信任的人一般。
将整个人身体的重量大半都卸在百里暮景身上。
百里暮景对此很是受用,只温柔缱绻的扶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宠溺。
两人相处很是自然,就如同寻常的恩爱道侣一般。
逄映雪明明没变,但不知不觉间,方才迎风而立,坚韧的纯白茉莉。
几息之间便变成了一朵小家碧玉的菟丝花。
她声音轻柔,却碍于刚刚苏醒还有些沙哑,柔声对着百里暮景道。
“在床上躺了这几日,再好的身子也受不住。”
“出来走走有利于恢复。”
说着她像是才发现不远处的余相皖和叶枕安。
就着百里暮景搀扶的动作向前几步。
逄映雪无疑是极美的。
行走间如春风拂柳,似盈盈秋水般温和。
“余道友,叶道友。”
“当日是我鲁莽了,实在抱歉。”
说着低眉顺眼的便要行礼。
百里暮景知她性子虽绵软,却恩怨分明,故而也没阻止她。
余相皖照例没受她的礼,叶枕安虽仍旧一脸淡淡,却也微不可见的移开了步伐,没受逄映雪的礼。
余相皖道,“逄姑娘,无碍的。”
当日那情况,莫说是逄映雪,即便是他,乍然得知噩耗,也难免不会失控。
所以他理解逄映雪。
逄映雪前几日与余相皖说话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不过现在情绪平稳下来,听见余相皖并未如其他人一般唤她少夫人。
眼中掠过一丝异样又很快恢复从容。
很久没听人这么唤过她了。
逄豫年见妹妹醒来,况且有百里暮景陪着。
他也放心了很多,对着逄映雪道。
“映雪,你既已醒来。哥哥还有事便不多留了。”
逄映雪看着逄豫年眼中散不尽的红血丝有些心疼的点了点头。
“哥哥你去忙吧,雪儿无事。”
百里暮景闻言才放下心来,妹妹大好,他一瞬又恢复了往日持重沉稳的模样。
温文尔雅的与百里暮景,余相皖和叶枕安分别见礼告辞。
余相皖抿了抿唇,看着一无所知的逄豫年,又深深的看了一旁的逄映雪一眼。
却什么都没说。
直到逄豫年的身影消失在院落转角。
这才回头看向逄映雪。
没想到她竟然没告知逄豫年他们外祖父身亡之事。
若不然逄豫年也不会如此匆匆离开。
且他相信以逄映雪细腻的心思,定能猜到她外祖父及那些人的尸身在他身上。
逄映雪自然也察觉到了余相皖意味深长的目光。
但哥哥处境困顿,且他与外祖父的感情一向深厚,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若再告知哥哥外祖父亡故之事。
恐多生事端。
“余道友,我外祖父的……”逄映雪轻声开口询问道,说到此语气有些哽咽,“……我外祖父的……尸身,可否交还于我。”
她眼尾微红,眼中噙着破碎的泪光,似随时会落下。
百里暮景见状握住逄映雪的手略微紧了紧,似在给她无声的力量一般。
余相皖从腰间取下灵宠袋。
递给逄映雪。
幸好以前给小须芝用来打掩护的灵宠袋并没有丢。
如今倒也算有了另一番作用。
虽然谁也不想发挥这作用。
“逄姑娘。”
逄映雪颤抖着上前,双手颤栗的接过余相皖递过来的灵宠袋。
灵宠袋分明刻有减重阵法,很轻,却似有千斤重。
外祖父,以及那么多个人,都只在这小小一个灵宠袋之中。
余相皖轻轻将灵宠袋放入逄映雪手心之中。
灵宠袋置入她手中的一瞬间,泪水簌簌而落。
划过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滴落在地。
连一片尘埃都没溅起。
风一吹,便又什么都寻不见。
娇花带雨,美人垂泪。
她哭得无声无息,但在场几人都感觉到了她的脆弱。
百里暮景上前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嘴中喃喃安慰道。
“映雪,莫怕。”
“以后还有阿暮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