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meye,为什么你刚才态度那么强硬……”凌等闲在他身旁小声询问,后者看了看他,摇了摇头:“她很强,我一个人是拦不住她的,有你在和没你在是两回事,你才是值得信任的那个人。”
凌等闲这才明白,他们是的确在提防意外的。
风笛没有跟来,在凌等闲的寝室里看他的日记。
“到了。”stormeye随即告别,“本来想多聊聊的,但报告室那边说有点细节要我确认,下次酒会再见。”
“啊,加个联系方式吧。”凌等闲想掏通讯终端。
“有的,仔细看。”男人挥了挥手,他远去的背影宛如一页有着时间光晕的书页。
他在场时,凌等闲仿佛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扯着思想,似乎在和他们眼中的某个“形象”重合,这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
而不止stormeye,ace等相当一部分精英干员的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有种模模糊糊的熟悉感。
做个不太清晰的比喻,他就好像是一张照片,可以拼合在某本相册缺失一角里的照片。
“白鸽,你可以走了,我和访客单独聊聊。”凯尔希的声音从门内清晰地传来,凌等闲有些不解,精英干员们都要谨慎面对的紫,凯尔希是不是有些太大意了?
“凯主任?不需要我在场吗?”
“去忙吧,或者好好休息,今天你也没消停。”凯尔希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样,似乎觉得没什么不好。
“我还是一起等会儿吧……”
“白鸽,你吊舰桥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
“告辞,紫你忙完了记得来我宿舍找我。”凌等闲果断跑路。
紫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虽然他没有回头,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她推开了门,也好奇罗德岛的这位领导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另一头离开的凌等闲略一犹豫,思考了一下是否应该立刻回去。
“如果今天去看了普罗旺斯的话……明天在亚叶那里忙完那就能陪笛子一起去训练了。”
凌等闲想了想,迈步前往罗德岛西区。
虽然他还没去过那边有迷路的风险,但大致方向应该不会搞错。
“西区啊,白鸽你走偏了,这边是往南边去的方向,西区得走那边那个走廊。”偶遇酒会上认识的鬼族男人他问了下路,还好为时不晚。
“说起来白鸽老弟去西区宿舍干什么呀?”黑角好奇道。
“找人……在岛上有以前认识的人,听说她病了,去看望一下。”
“这样啊,啊,你要不等俺一下,之前听到上层区块有动静,刚忙完打算去看看怎么回事,之后俺陪你去一趟吧。”黑角爽朗道。
“非常感谢!”凌等闲已经放弃反驳自己的方向感了,这是多次现实结果告诉他的事实,一直抵死不认只会在某些时候导致更糟糕的后果。
他不希望因此有追悔莫及的那一天。
但是凌等闲忽然反应过来,上层区块是训练场……“啊……黑角大哥,那个是训练场,和我稍微有点关系,已经没事了……”
“哦,俺能问问是什么情况吗?”黑角显然没想到是和这位有关。
“其实就是我们开了个玩笑,但有点上头,下手没掂量好力量,就……把训练场的修复难度又拔高了一丢丢。”凌等闲干笑道。
“俺能问问具体啥情况吗?”黑角好奇之心大动。
“就是训练场嘛,和朋友……和同事切磋了一下,动静稍微闹大了一点点。”凌等闲不由别过目光,却与另一道紫色的目光相撞。
“……”
“……”
“那听起来好像不太好收场啊……”黑角刚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多了一道目光,看到凌等闲的表情变化才回头看了看。
红发的女孩沉默地看向这边,隔着老远凌等闲都能感觉到她的怨念。
“……晚、晚上好,史尔特尔小姐。”
“不太好,能麻烦你避开我吗?谢谢。”史尔特尔没好气道,毕竟任谁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职刚来就背了一身债心情都会爆炸。
虽然她本身是被带来的,虽然也没有让她支付全部的维修费用,但心情好不了是真的。
“好的,没问题!”凌等闲立马缩到黑角身后。
“……没意思,还以为会更硬气一点。”见他服软,史尔特尔更没好脸色了,背着那把火红的长刀经过两人身旁,看到黑角在看自己姑且还是点了点头表示问好。
“白鸽老弟你俩什么关系……”黑角倒是只觉得尴尬,同时再度好奇地问道。
“我说和她只见过一面你信吗……”
“喂,”刚走过去的史尔特尔后撤两步皱眉道,“所以你能同意和我打一场吗?”
……不是大姐,你要不要反省一下前后的话题能连接起来吗?
“为什么……”
“我也不是非得这么讨嫌,只是……只有你,给我的感觉有点特殊。”
“你实在想的话……加个联系方式吧。”凌等闲从黑角身后探头举出通讯终端。
“……希望我没有感觉错。”对于他的表现史尔特尔感觉有点难受,她宁愿白鸽直接拒绝,她放弃,然后想其他办法,和他交流总有种“使不上劲”的感觉。
但是……他是唯一一个让她在看到他挥剑的动作时感觉到“虚弱”的人,想到自己那杂乱无章的记忆,史尔特尔会努力探寻每一个能够让自己找到从前些许蛛丝马迹的可能。
而感到虚弱,这是一件很值得不安的事情,莱万汀在她手中时,在面对大部分人的时候史尔特尔都不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甚至在他源石技艺浮现的刹那,她发觉莱万汀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她知道这把长刀与自己有着莫大的渊源,也是她未来行走大地找寻记忆保障安全的根本,而且,莱万汀是有自己情感的,史尔特尔知道,在面对形形色色的敌人时,她都能感觉到莱万汀或是轻蔑或是不耐烦的态度,但她从来没有从莱万汀身上感受到“害怕”这样的情绪。
莱万汀的……退缩,让她对自己选择接近白鸽的决定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但杂乱无章的记忆,毫无头绪的线索,都让史尔特尔倍感无力。
所以虽然有风险,但介于罗德岛的原因,她还是决定接触试试看。
是的,虽然刚上岛就背了债,但罗德岛对她的态度和待遇她都看在眼里,一码归一码,她承认罗德岛是个不错的地方。
认真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把联络号码敲进白鸽的通讯终端,史尔特尔把终端塞回他手中,用眼神警告到时候联系他的时候别敷衍。
“白鸽老弟你这社交方式好独特……”黑角感觉新人真的很有意思。
也只有像这样的新人不断加入,罗德岛才会越来越有活力吧。
“毕竟出门在外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朋友……”凌等闲见她真的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嗯,能交到朋友就是好事。你的朋友在哪个位置?”黑角笑了笑,也该去找人了。
“西区426,天灾信使普罗旺斯。”
426宿舍。
淡紫发色的鲁珀女孩收好昨晚熬夜处理好的天灾资料,然后将新鲜的形似紫罗兰的花儿插在花瓶中,打理好了房间,这才坐在写字台前稍作休息。
“还挺舍不得的……毕竟,这趟远门要出挺久的。”女孩眼神有些异常,异常地温柔。
她仿佛解脱似的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两瓶液体,一瓶是酒,另一瓶由棕色瓶子装着,不像是饮料。
女孩的精神似乎不太好,还发怔了好一会儿,好半会儿才捂着头将意识拉回现实,苦笑着准备打开酒瓶,却发现忘了准备开瓶器,漫无目的地翻了翻抽屉和桌面,手肘碰到资料差点把辛辛苦苦编辑好的天灾资料文章掀翻,在看到资料和文章还好好的,她下意识松了口气,然后意识到了自己的手在发抖。
“……害怕,原来好害怕的吗……”
鲁珀的眼眶忽然就红了起来,但还是忍住了眼泪,思绪强烈地涌动起来,痛苦再度占据理智,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明明如此平凡,不过是在草原上有所接触、不过是被救过一次、不过是曾浮现过一缕期盼……为什么会绕进一个痛苦的漩涡。
……就像是被剥夺了萌发好感的权力。
等从痛苦中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用发着抖流着血的手指硬生生扳掉了酒瓶盖,嘴里已经弥漫着苦涩的酒味,还因为用力过猛玻璃制的瓶口还出现了缺口。
被牙齿死咬的嘴唇流出鲜血和嘴里咽不下的酒混在一起,奇怪的味道让她清醒了一些,眼神重新清明了起来。
“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她犹豫了许久,最后打算把选择交给最本能的自己,仰起头把高浓度的酒一饮而尽,液体从嘴角溢出顺着光洁的脖颈滑下,流入衣领,单薄的衣物就像她的精神一样仿佛触之即碎。
她酒量不差,但挑的酒精度数比平时喝的高一个级,而且喝得很急,加上精神有些衰弱,恍惚感很快便涌了上来。
笃笃笃。
好像有声音……是敲门声吗?女孩感觉头疼,很疼。
笃笃笃。
要去开门吗……有点费劲,已经不想动弹了,药……对,要不要喝呢……
“……对劲……角……没出门……工作……不行……破门?”
“啊?这……不行……葡萄?”
咚!!一声急切沉闷的撞击声震动了大门,女孩鼻子抽了抽,在酒味中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还有一分……令她感到恍惚的味道。
“算了……我负……先生,请让……我来!”
一声清澈明亮的剑吟划破空间,也划破了记忆,白色的光芒闪烁之间,她看到了那个逐渐和痛苦漩涡源头重合的身影,通红的眼睛终于涌出泪水。
普罗旺斯的哭泣直击了凌等闲的心,他记得她曾经是个坚强的女孩。
他应当……重视自己的“危险”。
黑角看到房间里的情形之后一惊,赶紧联系医疗部呼救,之前突破管束闯进宿舍区的淡紫色玄狼也着急地想要钻进房门,但凌等闲斩开的口子不够大,葡萄先生一急,用蛮力奋力撕开足以通过的通道,凌等闲紧随其后黑角则是和后边紧随而来的卡普里尼女性解释现状,没说两句,剑光一闪,门框崩裂通道扩大,凌等闲抱着精神有些衰弱的普罗旺斯冲了出来。
“角哥,我先带普罗旺斯去医疗部!”
玄狼葡萄先生没有再追出来,似乎是还记得凌等闲并且被他嘱咐了不要再乱跑。
他只是望了望这间自己也曾经住过的房间,自从普罗旺斯精神不稳定了之后他就被交给那个和普罗旺斯走的很近的卡普里尼代为照顾,他的嗅觉在进入房间的瞬间就察觉了酒和药的成分。
他不笨,那液态药和普罗旺斯之前吃的药成分并不一致。
而当黑角和地灵走进房间检查事发情况的时候,二人都注意到了桌上的东西,地灵拿起药瓶,发现标签被撕了,她小心地扇闻了一下,脸色一沉,黑角小心地问道:“那是什么?”
地灵勉强笑了笑:“可能是医疗部给她开的新药,我之前没见她喝过类似的……功效大概是强效镇静……”
地灵的声音低了下来:“我还以为她不执着着要出外勤任务是情况好多了……”
黑角看着一半整洁一半混乱的房间,多年前的习惯下意识地浮现,面具下的眼睛微眯,感受到了屋主人此前纠结犹豫挣扎的情绪。
白鸽刚才破门的决定相当果决,但是阔别如此之久的友人的习惯……很熟悉吗?还是说,另有外人并不知道的隐情?
不不不,黑角,那是他们之间的私事,不要过于干涉。
但是,出于担心,作为同僚,稍微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但是……
没关系,白鸽老弟是个不错的新人,作为前辈看着一点也好。
……技艺本无对错,在乎行途。
黑角仔细地检查起了那些破碎的器皿。
医疗部。
凌等闲首次目睹了嘉维尔医生行医的过程,虽然手段粗暴,但是行之有效且并没有乱来,唯一缺点是旁观者和患者都感到惊悚。
“……你,叫白鸽是吧?是她什么人?”嘉维尔结束了深度治疗,拉上了病床落地帘,墨绿长发的女孩目光很是锋利,被阿达克利斯锋利的目光刺着,凌等闲沉声回答道:“很久没见面的朋友。”
“……先向你道歉,普罗旺斯同时也是我们的干员,但我们医疗部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自残行为,一定程度上来说,是我们的失职,很抱歉。”出人意料的,风风火火的嘉维尔郑重地向他道了歉,虽然她并没有直接责任。
“自残?”凌等闲更在意另一个关键字眼。
“是的,这不是她第一次的糟糕行为,我刚才治疗的时候发现她双手的手腕都有很多刀疤,”嘉维尔拢了拢白大褂,倚靠着墙严肃道,“但看得出来,她也很犹豫,那些刀疤有很多自己处理过的痕迹,推测患者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我更擅长外科,精神方面,恐怕得请教凯尔希。”
见他立马掏通讯终端嘉维尔又再度制止了他:“现在普罗旺斯需要的是静养,而且,虽然我不是精神专业的,但作为医生也有所涉猎,你陪着她这段时间可以想想她有没有受过什么刺激,又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很多精神问题最关键的都是从源头抓起——再者她现在精神很衰弱,需要好好休养一下,不适合直接治疗。”
“谢谢你,嘉维尔医生。”凌等闲非常感激。
“医生的天职罢了,之前也说了,没发现她的异常我们也有责任——干嘛这么看着我?”嘉维尔奇怪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嘉维尔医生好帅气……”凌等闲由衷道。
“哈,我很喜欢这句夸奖,”嘉维尔倒是很坦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让他整个肩膀差点塌下去,“我记得亚叶好像说过你也是咱医疗部新人对吧,我会罩着你的。”
“先这样,我还有其他病人,听说是修训练场电路时触电了……先走了。”飒爽地挥了挥手,嘉维尔雷厉风行。
“好的,嘉维尔前辈慢走。”
凌等闲小心地撩开帘子,淡紫色的鲁珀微蹙着眉,很安静,他也安静地坐在了她的床边。
至于普罗旺斯的心结,症结所在,他自然清楚,如果没见她,他可能还会有些疑惑,但是就方才的见面,他看到她眼中涌出的泪水,他再愚笨也不可能不知道和自己有关了。
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德克萨斯,不是每一场奇迹都会复刻。
一旦种下了种子,那么越靠近越受伤,而远离……如果不是凌等闲今天意外提前来找普罗旺斯,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那眉间的微蹙,凌等闲看得沉默。
他该怎么办?